跋扈将军梁冀:在他手里东汉王朝陷入灭亡的前兆
东汉有一个怪现象,那就是自第四帝汉和帝至末帝汉献帝,连续十帝皆幼年继位,他们中更大的15岁,最小的仅“诞育百余日”,并且大多不是皇后甚至也不是皇帝亲生。这些幼帝懵懂登基后,不再有前朝遗诏指定的顾命大臣为他们辅政,而是尊前朝皇后为太后临朝听政。当这些仓促间走上政治前台的年轻寡妇与幼帝们同样懵懂时,所能依靠的,便只有她们的父兄等一干娘家人了。而这些娘家外戚为了便于专权,在皇族中选嗣时,往往又倾向于尽量挑选年幼者继任皇帝。《后汉书·皇后纪》载,东汉十位幼帝中“外立者四帝”,其中三帝为同一人所扶立,他就是活跃在东汉这种外戚政治生态怪圈中的“跋扈将军”梁冀。
据《后汉书·梁统列传》,梁冀的高祖梁统与窦宪的曾祖窦融都是东汉开国功臣,因而在光武帝时同朝封侯。那时,梁氏与窦氏两大家族处在同一起跑线上。到了章帝一朝,两家都有一对姐妹被选入宫,但不同的是,窦家大女儿被封为皇后,窦家外戚因而得宠;梁家姐妹被封为贵人,生下和帝,却因窦皇后的嫉妒和诬陷双双惨遭杀害,梁氏家族受牵连被发往远地。至和帝一朝,以窦宪为首的窦氏外戚被镇压,梁氏家族得以重见天日。接下来殇帝、安帝两朝,梁家父爵子承,日子也还过得平稳。到了顺帝时,梁冀的两个妹妹被选入宫,其大妹待顺帝成年幸被封为皇后,其父梁商以大将军衔位凌三公执掌内朝,梁氏外戚终于登顶东汉政坛。梁商始终以“谦柔”之德被顺帝尊为良辅,并且能够做到“检御门族”,在他的约束下,梁氏一族未敢“以权盛干法”。汉顺帝永和六年(公元141年)梁商去世,也许是出于对梁商教子的信任,“商薨未及葬,顺帝乃拜冀为大将军。”三年后,顺帝驾崩,其委任的这位梁冀大将军终于撕下假面,开始了他“侈暴滋甚”的表演。
由于少为贵戚,梁冀逸游纵酒无所不好,苍鹰走狗无所不玩。长大后他顺利入宫为官,由黄门侍郎而至禁卫总管执金吾,最后当上督统环都城二十一县的河南尹。在此任上,梁冀做了一件瞒天过海的大坏事:由于河南郡与都城洛阳接壤,其父梁商从好友洛阳令吕放那里,了解到儿子梁冀的一些恶行,以此对他做出批评责备。梁冀怀恨在心,竟暗下毒手,派人半路将吕放刺杀。为了不让父亲怀疑,梁冀又积极活动,将吕放的弟弟吕禹补为洛阳令,然后误导吕禹将疑凶认定为吕放生前仇家,遂“尽灭其宗亲、宾客百余人”。最终,梁冀借吕禹之刀,斩断了原本指向他本人的种种破案线索,并用无辜者的鲜血,洗涮了自己的罪恶踪迹。
顺帝驾崩,已把持内朝三年的大将军梁冀,与升为梁太后的妹妹,扶虞贵人所生婴儿冲帝于襁褓中继位,兄妹俩一个定策帷幕,一个临朝听政,操纵了东汉朝廷。第二年,冲帝三岁夭折,顺帝一脉绝嗣。梁氏兄妹又“定策禁中”,本着“贪孩童以久其政”的利益趋向,在皇族中挑出身为章帝玄孙、年仅8岁的刘缵继位,史称质帝。哪知刘缵小朋友幼年早惠,一年后看穿梁冀的骄横,并童言无忌地当着满朝文武指称其为“跋扈将军”,当日便遭梁冀“潜行鸩弑”,崩于玉堂前殿。大概皇家幼儿园实在没了人才,梁氏兄妹只好又回过头来,从刘缵的上一辈中找到身为章帝曾孙、时年15岁的刘志继位,便是后来的桓帝。这桓帝倒底年纪大些,懂得明哲保身,纵容了梁大将军的跋扈,三年中不断为他加官进爵,官属倍于三公,食邑达三万户;梁冀至亲的两弟一子也都被封为万户侯。
说来真是一物降一物,以梁冀之跋扈,偏惧梁妻之“狮吼”。梁冀之妻孙寿“色美而善为妖态”,且“性钳忌”,处处都要与梁冀争个高低。梁冀在父丧期间,曾与一个名叫友通期的女子通奸,还生了个孩子;孙寿抓住把柄,索兴与梁冀最宠信的家奴秦宫苟和,给梁冀戴上绿帽,打了个平手。盘点梁冀在位二十余年,梁家前后七人封侯,出了三位皇后,六位贵人,二位大将军,娶公主者三人,其余卿、将、尹、校五十七人。有鉴于此,梁妻发话也要为孙家找找平衡,梁冀连忙照办,让一批孙氏宗亲冒用梁姓,分别任命为侍中、卿、校尉、郡守、长吏等,前后共十余人,可谓外戚檐下又生外戚。最可笑的是,梁冀发达后搞腐败大建楼舍,孙氏竟也要旗鼓相当“对街为宅”,夫妻俩“殚极土木,互相夸竞”:你“连房洞户”,我“柱壁雕镂”;你“台阁周通”,我“陵跨水道”;你“采土筑山”,我“广开园囿”;你有奇禽驯兽,我有汗血名马……这种夫妻间的腐败竞赛,实为旷古绝今,闻所未闻。
腐败者的公开炫耀造势,往往引得趋炎附势者更加趋之若鹜。一时间,那些四方调运岁时进献的物品,优者必先送到梁冀府上,皇帝得到的“乃其次焉”。带着礼品货贿进京求官请罪的,将梁家门前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梁冀又“遣客出塞,交通外国,广求异物”,所过之处,欺男霸女,巧取豪夺,官民皆怨。财富堆积不下,梁家兴起新一轮圈地运动,洛阳附近山川林薮尽纳园中,封域千里,禁同王家。园内一只兔子被猎杀,便要“坐死者十余人”为其抵命。奴卑不够用,便迫良为奴,巧称“自卖人”。
自梁太后去世多年,桓帝仍不得亲政,郁闷中长成20多岁一介“愤青”,而梁冀却还在没完没了地折腾。延熹元年(公元158年),太史令陈授因奏事得罪梁冀,被梁冀害死,“帝由此发怒”。第二年,因梁皇后(梁冀的小妹妹)在桓帝后宫失宠,梁冀为巩固朝中地位,私下改桓帝宠妃邓贵人为梁姓,认成干女儿。为瞒天过海,再施杀人灭口故计,最终暴露。桓帝这次终于在愤怒中爆发,在中常侍单超、具瑗、唐衡等五位宦官协助下,调集禁卫兵力迅速控制宫廷,包围梁家。梁冀夫妻自杀,梁氏、孙氏宗亲“无长少皆弃市”,因同党牵连被免黜的官吏达三百多人,致使“朝廷为空”。更为惊人的是,从梁冀家里抄出的财货斥卖折合“三十余万万”,充抵当年全国一半租税;梁家霸占的大片田地,也都用来安置了贫民。一时“官府市里鼎沸,数日乃定,百姓莫不称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