辻政信—《瓜达尔卡纳尔》-25、悲惨归途 又惨又饿
败残行
我昼夜兼程往回赶,虽然心里着急,但实际上只在白天行军。到了晚上,我就毫不讲究地让湿漉漉的身体往地上一躺。连选个好点的睡觉地方的精神都没有。我空着肚子像饿鬼一样,用军刀砍倒了一颗雄椰子树,贪婪地啃食其嫩芽。如果是在海岸的话,雌椰子树上有果实,但在这丛林中连一棵结果实的树都没有。
(这是啥道理,难道结果实的雌性椰子树都长在海边?我也查了点资料,也没找到说法)
一棵直径三四寸的树,花了一个小时才砍倒,我啃着它的嫩芽,味道就像吃竹笋一样。但是,第二天就出现了严重的腹泻症状。
椰子树芯,别说还真有点像笋,据说正宗西米露就是靠洗出里面的淀粉做的
应该是中了毒吧。明知如此,却还是停不下来。因为除此之外没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千古密林中,随处可见一抱大小的倒树。已经在几年前枯死了吧。用手摸了摸树皮,发现树皮软绵绵的,颜色是黄白相间的蛋糕色。我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放进嘴里。虽然没有任何味道,但总算解决了空腹感。舀起小河里的水喝,这个“蛋糕”好像在肚子里吸水膨胀起来了,久违的饱腹感。
我和赤石上等兵相视而笑,想着,趁着肚子还没生气,赶紧跑吧。
“啊!!参谋大人,有蜥蜴!!”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但无力的双腿根本抓不住。
沿途到处都是疟疾患者。并且军医也已经病倒大半,而运送患者的兵力,现在还在一线战斗。
(那些伤兵)枕着水壶,淋着雨,脸色苍白,小声诉说的样子,实在是惨不忍睹。
“你再忍耐一会儿吧!我一定会送你回去的!”
虽然给予安慰和鼓励,但很多患病的士兵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第三天晚上,我来到了那天晚上和同盟通讯社的记者一起避雨、消灭了蜈蚣的那间小木屋。四周腐臭扑鼻,在进攻途中病倒的那几个人的尸体,已经有一半变成了白骨。但是,要想避开这股腐臭,又得翻过一座山。我现在实在没有那个体力。
雨下得很大。一踏进那间摇摇欲坠的小木屋,里面已经有好几位客人了,躺着一排疟疾重病患者,其中一人已经断气,枕边放着一块不知是谁留下的干面包。这是点小小的供品。但是,在这个战场上,一片干面包胜过万金
(我看作者的语气语境,似乎是暗示自己把那片面包吃了)
。想为他做点什么,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把小河里的水倒进酒杯里,轻轻灌进他嘴里,双手合十。
当晚,我与这具尸体同寝。因为除了那里,再没有能挡雨的地方了。身上满是疟疾的毒蚊子开始大肆吸血。但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去在意了。
这只毒蚊子应该是吸了这个刚才还在苦苦挣扎的兵最后一点血的家伙。
“要打的话,早就打了。事到如今,就算赶走了,又能怎么样?”我自暴自弃地说着,只是感谢能稍微避雨的小屋,就在冰冷的士兵旁边,躺下了疲惫的身体。
睡了一觉后的身体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活力。我合掌告别遗骸,翻过最后的陡坡。把军刀当成手杖用,刀鞘都磨破了,刀尖露了出来。
虽然我是比别人更加爱护军刀的人,但在这个战场上,也就顾不上了。赤石上等兵很坚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和体力呢?年轻似乎并不是唯一的解释。他站在陡坡的前面,一边鼓励一边拉着我的手。
这个以前根本不认识我的士兵,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保护我呢?他用刺刀砍倒雄性椰子树,把最柔软的的树芯部分剖出来让我吃。如果没有这名士兵,恐怕我早就横尸于瓜岛的丛林里了。
前进时需要花上整整10天的恶劣道路,我们用了四天三夜,终于回到了军司令部。我走进帐篷,把准备做饭用的海水一饮而尽。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摄取到盐分,感到关节松弛。一个星期以来,我都是用手去抓凝固在脸上的汗水结晶,好不容易才把一点点盐分回收到体内。
肚子饿固然痛苦,但没有盐分摄入更是难以忍受的痛苦。久违的盐分让我感觉身体的活力一下子恢复了。
我详细报告了第二师团的战况,然后把留在后方的士兵集中起来,让他们扛起最后的大米送到前方。祈求他能把米袋子平安送到。
虽然数量不多,但至少要让伤病员有饭吃。
宫崎参谋长和海军的大前参谋刚刚乘坐驱逐舰抵达。那军装很漂亮,气色好得令人羡慕。在同一座帐篷内,士兵用饭盒给我盛来了热气腾腾的米饭,我已经整整五天没见粮食了,就在那时,司令部上方传来了敌机编队巨大低沉的轰鸣声。接着炸弹就接二连三投向司令部,爆炸声震耳欲聋,撕裂了周围的树干,其中一颗击中了电报班。好像有很多人死伤。我不由自主地用身体护住了手中的饭盒,把这半碗米饭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本能是可怕的。
随着滚滚的烟尘散去,我起身一看,白米饭上出现了好多黑斑。就像撒了芝麻盐一样。
我仔细一看,无数小毛毛虫落在饭粒上,是被爆炸从树梢上震下来的小动物。长两三毫米的毛毛虫。我本想用筷子一个个夹起来扔掉,可这些小动物也拼了命地咬着饭粒,就算捏死了也不松口。我只好放弃,把毛毛虫和饭一起吃了,不会有毒吧。不过事到如今,即使是有毒,也不能因为毛毛虫而把那几颗米扔掉。
曾寄予厚望的第二师团的总攻击也就这样悲剧的收场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