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为何没有攻下长沙城
文/李超平
长途奔袭
1852年6月8日,太平军从广西挺进湘南,两个多月中连克多县,8月17日攻占郴州后,西王萧朝贵提议乘势奇袭防守虚弱的省城长沙。21日,他率曾水源、林凤祥、李开芳等部两千余人避开清军的衡阳防线,取道湘东,连续攻下永兴、安仁、攸县,9月8日占领醴陵县城,9月10日突至长沙石马铺,11日大败在此防守的陕兵,直逼长沙城南。
此时,长沙城的防守由前湖北巡抚罗绕典、前湖南巡抚骆秉章两位大员主持。之一道防线设在长沙东南50里的跳马涧关山,但防御工事还没完成,太平军就已经打过来了,防线无用。
第二道防线分两部分,即沅州协副将朱瀚守金盆岭,陕西西安镇总兵福诚部守石马铺赤岗岭。然而9月11日这一场初战,太平军势头正盛,赤岗岭守军福诚等九百余人战死,几乎全军覆没;金盆岭守军朱瀚及所部一千余人则不救不守,闻讯直接渡河逃至三叉矶。外围防护完全失效,太平军旋即逼近城南,扎营妙高峰、鳌山庙等制高点。
9月12日,萧朝贵督太平军以妙高峰为主阵地,连同鳌山庙等处炮位,猛轰长沙城南,同时派曾水源、林凤祥、李开芳等人分头向各门进攻,主要集中在南门外金鸡桥、浏阳门外的校场,也一度攻至小吴门等处。
罗绕典于9月15日发出了长沙形势危急的奏报,此时他甚至还不清楚石马铺守军的下落。
西王折翼
由于妙高峰正对长沙城南门,所以这个制高点不仅是炮击掩护进攻的主阵地,也是萧朝贵的指挥位置。清军在南门城墙的魁星楼上架设了大炮还击,结果极其偶然地打中了萧朝贵,炮弹穿胸而过,萧伤情危重,不几日后身亡。
因为萧朝贵的身份特殊,为防止军心动摇,太平军在萧朝贵重伤后即严格保密,致使罗绕典直到10月15日才奏报朝廷萧朝贵于10月5日重伤。
在长沙城岌岌可危之际,因在蓑衣渡重创太平军从而为保卫长沙赢得了宝贵时间的江忠源(湖南新宁人)以新擢陕西即补知府的身份,与总兵和春率楚勇两千、楚雄协副将邓绍良(湖南吉首人)率镇筸兵九百人也于9月27日赶到了长沙,两人带勇迎战,江忠源不幸被矛枪刺伤右腿落马,幸而随身勇卒拼力救护才得以脱险。
江忠源登城察看形势,发现了太平军的进攻战线上有一个明显漏洞:没有控制蔡公坟(此处是南城与东城之间的重要卡点),当即由和春在该处构筑工事加强防守,此举不但确保了城南与城东的交通线通畅,也彻底把太平军挡在了城南,无法分兵进攻城东边的小吴门。
后来曾国藩的幕僚李元度高度肯定江忠源果断控制蔡公坟之举,认为这使得太平军只有南门可攻,但前面是城后面是江,乃是绝地,太平军有陷入反包围的危险。
江忠源进而调整守城兵力的部署:以江西、四川援兵和本省兵勇一万余人守南门;以和春、江忠源率两千楚勇守东门外;以王佳琳的河南援兵一千人守西门外;以多隆阿所部七百人守北门外。
10月9日,张亮基奏报已经于先一日从北门缒城进入长沙接任湖南巡抚一职。城内大员还有前湖北巡抚罗绕典、前湖南巡抚骆秉章、湖南提督鲍起豹、广西提督向荣。
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约在10月13日、14日率全军抵达长沙城南,杨秀清在察看地形后非常恼怒,“以不得此地欲诛先至者”,可见他也认可蔡公坟这个位置的极端重要性。
进攻随即展开。太平军六七千人,由妙高峰绕到浏阳门外,分三路进攻,校场会战就此爆发,但是这次进攻被清军秦定三、江忠源等击败,损失四五百人。
鏖战连月
洪秀全率全军赶到长沙城下之后,太平军总数达到三万,而长沙城内已经猬集了数万守卫力量,既有从各省调集而来的绿营兵丁,也有江忠源的楚勇及一些知名士绅募集的团勇。
为了打通东、南一线,太平军继续加强攻势,大炮猛轰,打掉了数尺城垛,几乎要攻破南门,危急时刻,副将邓绍良赶到,奋力侧击,太平军腹背受敌,破城未果。
在这种情况下,杨秀清命石达开率一支部队渡过湘江,以水陆洲(今橘子洲)为基地,开始在西岸发展,清军无力阻止,也只能派兵西渡。历经25天,长沙保卫战的之一阶段至此结束,第二阶段随即在湘江西岸展开。
总的来看,从10月20日开始,清军与石达开部在河西的交战是拉锯式的。
11月27日夜,太平军第三次实施地道爆破,南门城墙被炸塌八丈余,但依旧被清军瞿腾龙等及时封堵,这遂成为太平军最后一次对长沙城的攻击。
29日夜,长沙大风大雨。30日晨,长沙守军发现太平军已经趁着雨夜悄然撤离。
湘水余波
迄今,长沙之战过去将近170年。事后来看,太平军只是想顺势捞一把,并没有把攻取长沙作为战略目标,但萧朝贵的死无疑打破了它的权力格局。当时李秀成虽然参战,但还是一个小兵,他被俘后写下的供词中提及当年攻打长沙时军中虽有粮而无油盐,致兵士攻城无力。长沙保卫战只是清军的一场有限的胜局,省城不失固然可幸,但将太平军聚歼于长沙的更高目标未能达成。这既因为清军综合实力的不济,也因为体制的僵化和应对机制的呆板,不仅防守吃力,反击无力,连萧朝贵死亡一事清廷迟至1853年2月10日才得以证实。
此外,无论是赛尚阿、罗绕典、还是骆秉章、张亮基,都缺乏相应的军事素养,而居功至伟的江忠源,此时还不具备足够的话语权。由于缺少一个能统筹全局的核心领袖,既不能组织有力反击,也不能摧毁太平军架设的浮桥,进而无法在南门聚歼太平军。
不过,军民力保省城不失就避免了屠城和毁城,这是长沙之幸,也是湖南之幸。
《文萃报》2984期摘自《文史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