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春秋》第四回:重心膂入狱脱真才 掩耳目焚牢烧假犯
《希夷梦》是清代汪寄著白话长篇神魔小说,又名《海国春秋》,四十回,成书于清乾隆五十一年(1786)前。此书叙述赵匡胤黄袍加身,举朝归顺。唯韩通全家殉难,李筠起兵讨逆而兵败自杀。韩通弟韩速,李筠幕宾闾丘仲卿,为复仇而投南唐。南唐君臣不思谋国反思媚敌,韩、闾丘离唐往西蜀,途经黄山,被引入希夷老祖洞府。二人安寝石上,乃得一梦,仲卿到海国浮石,韩速到海国浮金,二人各为其主,既立军功又肃吏治。然才过五十年,却遇陆秀夫抱幼主投海,知中原已历三百载,赵氏国亡,元人入主中原。韩、闾丘惊梦,遂从希夷仙去。作品以洋洋50万言讲述一梦幻故事,前所未见,实是作者的一种创造。总之,全书结构、布局比较新颖,故事情节也颇曲折。那么下面历史网小编就为大家带来关于第四回的详细介绍,一起来看看吧!
话说驰到大怒、举斧急砍者,乃系石汉卿——因该班值宿,亲丁十四口遭焚,未存半个,所以恨极——当时见着,尽力劈下。将及子邮,忽有三股长叉将斧架住。汉卿惊视,却系王彦升,汉卿怒道:“贤弟如何倒护凶徒?”
彦升道:“尊兄未曾详察,他在禁城中放火,延烧大小数十家,杀伤兵将不计其数,定有羽党,须细细究审,穷追齐全,以正国法。今将他杀死,余党从何追究,岂不受皇上责罚?或再发作于不意之中,我等岂不道其荼毒!”
汉卿收斧道:“是也,贤弟见识,胜吾百倍。合抬入晋王府中,请研究审。”
乃同解进城。
却说晋王昨夜闻得钲声骤起,披衣上楼,见西城半壁通红;又有王彦升为紧要事请见,因系心腹,立刻命人。彦升行过礼,慌奏道:“火乃凶徒所放,殿下须要谨慎。昨日罗彦环请臣等于楼中饮酒,突有一人仗剑冲上,自称韩通之弟韩速。臣无兵器,视势头凶猛,暗从后檐合漏溜下逃脱,复从葡萄棚后跳人臣园内,奔来报知。此刻仍在罗家,请发令旨,传各门内外将官领兵用心把守,毋使免脱。”
晋王见彦升鼻额俱遭伤损,立刻依允,将令箭交付道:“卿可督理此事,务擒凶手,勿得纵扬。”
彦升得令去后,只见火势延烧更大,满天皆红,接连报道:“烧过陶学士住宅”,“史副使、王故相家俱遭焚火”,“又延到石节度府了”。及至火势渐衰,天已明亮,王彦升回奉道:“凶徒猛不可当,今杀往西去了,请下令除御林军外,凡各将士俱绕出西门,远近分布擒拿。”
晋王问道:“西城执掌,昨日仍系曹翰么?”
彦升道:“正是。”
晋王笑道:“韩速将就缚矣。”
彦升疑心,问道:“曹翰虽勇,而此人如生龙活虎,恐不能敌。”
晋王道:“非也,苗先生未从圣上出征,算定都中必有兵火,却无大害,因留下制度的兵器,逐细交代曹翰,遇水自成擒矣。”
彦升道:“兵器总不出十八般,又有什么新制度?”
晋王道:“此兵器虽不离十八般之中,实出于十八般之外,他兵器要刚强,此却偏要绵软,他兵器要坚牢,此却不妨于柔脆。”
彦升道:“臣愚,实莫能解。”
晋王道:“其法用长藤于上,四面扎小钢倒须钩四个,下扎苎麻须二团,挨尺而扎。每藤长九尺,扎五扎,余四尺作柄,千百齐举,无论钩着何处,倒须咬紧则不能脱。凶徒虽用刀斧将藤砍断,钩子仍钉在身,后节又复向前钩搭,虽十分猛勇,怎当得满身拖着断藤苎麻,岂不累赘?”
彦升问道:“如何遇水成擒?”
晋王道:“当时问苗先生,伊云未来之数,不能十分明白,曾经挨宿演禽化,推凶徒挨着尾火虎,国家挨着箕水豹,虎既不能胜豹,而水又足以制火,故课谓遇水即成擒矣。卿试往观之。”
彦升正欲下楼,只见内监奏道:“据报凶人已砍落锁栓,出西门去了。”
晋王道:“不妨,遇水自然受缚。”
彦升辞出,携兵上马,直到湖畔,见子邮缚在车中,汉卿举斧,所以抢上使叉托住说明,抬到王府。只见西城巡察御史奏道:“凶徒焚烧八十三家,俱系勋臣将士,内中陶谷、罗彦环两家最苦,大小人口,俱遭焚绝。史圭、石汉卿两家家人有逃出者,家产尽空。王溥家人未曾伤损,细软虽多搬出,王溥新柩重大,不及搬移,已遭烧毁,只寻出个焦枯头颅,余俱灰烬无存。”
西城副御史奏道:“验得罗彦环家苑内楼上,腰斩而死一名是贺恭;双腕断下未死一名是陶谷;连头带手劈下而死一名是钱宁;身宣剪开而死一名是罗彦环;脑遭击碎而死一名是罗复智;双腕断下、小肚破开而死一名是火龙;双腿断下而死一名是铁吉;坠楼脑碎颈折而死一名是曹芝。楼下杀死童子二口,酒房杀死司酒五口,厨下杀死厨役二口,家内人口被烧无从查验。又验得王彦升家堂前杀死裸体妇人一名,是王彦升之妻石氏;无名裸体男子三口。榻前杀死精身妇人一名是陶谷之妻石氏,无名精身男子二口。”
西城指挥使又奏道:“查得西城内外,杀死上将三员是马赛龙、牛如虎、罗重。杀伤裨将六十三名,杀死兵士八百二十六名,带伤者不计其数。”
晋王听毕,命抬陶学士来看,舁到殿上,两手连袖俱无,鲜血点滴。晋王垂泪道:“先生苦矣,举家又遭焚死。”
陶谷勉强道:“幸臣之妻昨日王姨娘请去,得免此难。”
晋王问彦升道:“尔知家事否?”
彦升道:“未知。”
晋王将西城御史奏报单子掷下,道:“闺门若此,玷厚官箴矣。”
彦升抬起看毕,满面羞惭,向陶谷道:“好姐姐教得好妹子。”
陶谷道:“可与我看。”
彦升置于其前,陶谷看毕道:“在尔家还来怪我么?”
殿前诸人都笑起来。彦升惭赧无地,将头向石阶撞去,脑浆迸出,登时命绝。陶谷叹息道:“只顾终身荣华,谁知今日厚死,半生心血枉费,到此方知,追悔何及!”
说毕大吼,声止归阴。
晋王传命将二尸抬去,再将凶孑已押上审问。子邮合目闭口,终无半字。范质道:“想系伤极重了,请且收禁,待稍回转些,再行严究。”
晋王依允,将子邮下入府牢。立刻将擒获情节,拜表驰奏。
太祖知之,厚赏光义。光义立荐仲卿才学渊深,并将不肯出仕情状奏明。太祖道:“且缓图之。”
光义领旨,路上以疑事请决,仲卿逐事析剖,甚相敬服,直到汴京。
光义家住崇德坊,近于街市,恐甚嘈杂,城北有草庵——幼时曾出家于此,后来还俗周游,为宋元勋,乃于其旁收得空地三十亩,筑成别墅,地僻人稀,闲常在此习静——因请仲卿移榻于此,各事人役俱全,另有书童四名,朝夕服侍。曹彬遣人送到行李,又赠黄金十镒、白银五百两,仲卿俱令收下。因见书童分班侍候,寸步不离,难于在外探访办理,乃每日骑驴,带齐四名,以寻古迹为名,东驱西驰。童子追随,喘息不暇,五日之后,个个怨叹。
仲卿听知,次日,自行揽驴出门,童子一齐跟着,仲卿道:“今日访寻信陵君墓,去得更远,你们四人毋需随行。”
童子回道:“家爷吩咐,若不跟随,必致获谴。”
仲卿道:“你们昨日埋怨,我俱听清,若在城内,自然带着同去,今往郊外,要你们做什么?如不依说,我自将埋怨的话告诉苗爷。”
众童子道:“小的们遵老爷命,恐家爷问时,求为方便。”
仲卿道:“这个自然。”
童子乃俱回去。
仲卿先知子邮囚于府狱,乃向开封府来。到时系定驴儿,往前观看,不说那衙门雄壮,狴犴威严,伫望多时,无由得人。走出大门,见个老妇人挎着篮子,坐在阶边啼啼哭哭,其声甚哀。故走近问道:“婆婆所哭何事?”
只见泪眼仰望道:“老身伍氏,因子魏照遭诬系狱,前月喊冤,府尹大人恩准,于县提到,下此牢内。今送饭来,未带例钱,不许入去,足以悲痛。莫说家内无钱,即便有钱,此刻到南门外再来,就是不晚,何能走得动?”
仲卿道:“家内岂无亲戚族人可托代劳者?”
伍氏道:“先夫在日,家业丰余,远近亲族有求于寒家,训诲,终年游荡,无人照管,忽有贼犯,栽诬寄顿,负屈莫仲。”
仲卿道:“官事真假,自有雪时,你老人家如此劳苦,恐不能自保,仍当让人代送为是。”
伍氏道:“先夫当日与许多亲友来往,老身看见俱是便佞奉承的,当经屡劝绝交,哪里肯从?仍有小姑也曾痛谏他哥哥,亦未见听,就恼了,也不来往,如今十多年了。”
仲卿陡然计上心来,问道:“相隔多少路?”
伍氏道:“他住辉县,离此远哩!”
仲卿又问道:“他家有些什么人?”
伍氏道:“姑丈已死,只有外甥,其时年方正轻,比牢中这畜生大二岁,今年二十岁了,也有十余年还曾见面。”
仲卿道:“姓甚名谁?”
伍氏道:“姓古名璋。”
仲卿道:“老婆婆,你母家莫非姓伍么?”
伍氏道:“正是。”
仲卿道:“狱内的莫非名唤魏照么?”
伍氏惊讶道:“尊官何以知之?”
仲卿慌慌作礼道:“原来你是舅母,我乃外甥古璋。母亲闻得舅舅去世,未知舅母近况如何,久要命甥来京探望,前日到时,访问不着,何期今日于此会见。既系管牢的故作艰难,待我同去。”
伍氏起身拭泪看道:“原来你是外甥,这般长成白胖了。你母亲还好么?”
仲卿道:“赖庇康剑且送饭与表弟吃过,再来细谈。仍有句话,外甥而今改姓仲名唤仲卿,对表弟说,叫他不必说我姓古。”
伍氏道:“如此,晓得。”
同到狱前,仲卿敲门,只见牢窟中伸出个癞头来,喝道:“系何人大惊小怪,胡乱敲门!”
仲卿取出块白银递交道:“有亲人在狱,今送饭来,托行方便。”
癞子视银道:“这个礼平时尽够,连日添了要犯,巡守劳苦,仍要加增加增。”
仲卿又取块添他,癞子喜欢,慌慌开门,同伍氏进到底牢,黑暗难过,秽气莫当。癞卒道:“魏照,你母亲送饭来了!”
忽闻数人喊道:“与我们一口救命!”
仲卿看去,都系铐子镣扭俱全的。伍氏只作不听见,将饭径喂魏照。众人道:“与我们半盏,明日堂审就改释口放魏照,不与我们吃,看你儿子可得生活!”
正说间,忽闻得一声响,伍氏跌脚道:“好苦也,强盗又来了!”
仲卿看时,乃系个轻犯,扭而不镣,自外人来,将饭抢翻在地,便伏在地上凑着吃。伍氏恨极,乱踢乱踏,那囚范总不理他,将地上饭吃完方爬起去。仲卿道:“这老人家可怜,千辛万苦送来,你都吃了,叫他心里如何过得?”
犯人道:“通牢囚徒俱系两日无米下肚,哪家饭来不抢?”
仲卿问癞卒道:“是何道理?”
癞卒道:“管狱的将口粮借用,连我们堂食还是自己寻去哩!”
仲卿道:“居此污秽之处,腹中不饱,定生疾疫。”
癞卒道:“每年饥饱均匀,犹有几个收拾,今年谅要加上几倍哩!”
仲卿道:“而今统共有多少人犯?”
癞卒屈指数道:“二十九个。”
仲卿道:“可将犯人名字报来。”
癞卒逐个数报。仲卿见有韩速名字,乃拿出锭小银与癞卒道:“尔可买些面米、肉腐、莱蔬、油盐等件煮起来,请他们吃顿饱,算我结个善缘罢!”
癞卒看见银子,问道:“果然真的么?”
仲卿道:“怎么不真?”
癞卒道:“买得来,众犯吃下去,我不管向他们讨钱。”
仲卿道:“谁要你管?”
癞卒乃接银出去。
仲卿便向囚犯按名而呼,呼到韩速,并无人应。仲卿问道:“韩速系虚名么?”
抢饭囚徒答道:“岂有此理!这人进牢,从未说话,在那角里不是么?”
仲卿近前看时,浑身俱系无数大小铁练捆住,钉锁在大木枋上,用手按之,肌体微温。仲卿向耳边道:“子邮无恙?”
亦不见应。仲卿道:“愿足下宽怀毋忧。”
说毕,仍另呼囚犯。
这里伍氏已细与魏照言明,仲卿道:“舅母请先回家,外甥夜此,待表弟吃完再出去。”
伍氏道:“你可到我家看看?”
仲卿道:“今朝素手,且公事未完,过两日自来叩见。”
伍氏道:“住处搬了,不是当年大房子地方,所以你未曾寻访得着。今在南门外西边马鞍巷内,朝东第六个门就是。”
仲卿应道:“晓得了。”
伍氏去后,癞卒已买齐物件,小牢子挑人,立刻上锅,收拾调和,却是芥菜煮豆渣,分与众囚犯。子邮也不吃,仲卿劝用,子邮道:“先生休矣,毋劳过虑!”
癞卒喊道:“请仲爷往外面吃酒。”
仲卿出来,只见桌上摆着两个猪首、八碗豆腐。禁子、牢头、众卒举箸以待,仲卿坐下同吃,真正风卷残云,霎时间俱盘空碗尽矣。争持酒瓶,一轮未周,早经告罄。众人齐叫添酒,癞卒装听不见。有个牢子走起来,揪着癞卒耳朵喝道:“张家,你太狠些,过于无理,那锭银子有五两多重,你买二十斤豆渣,十五斤面,二十斤芥菜,半斤油,半斤盐,十五斤豆腐,两个猪首,二斤酒,共未用去二两银子,难道就罢了不成!”
癞卒道:“并非你的银子,管甚鸟事!”
禁子道:“这位爷结善缘的银子,满牢人都有份,岂有听你赚上腰之理?快将剩的银还他。”
癞卒道:“偏不还。”
禁子怒道:“这样不识好歹,果然骗银,我们打你!”
众卒道:“有理!”
大家攒住,仲卿劝解不开,只见将癞子揪倒,浑身摸捻,搜出银来。癞子在地嚎哭,打滚跌脚。牢头道:“这位爷既做好事,必不要银回去,我们公分,大家领情罢!”
仲卿道:“很好,也分一份与地上这位。”
禁子道:“便宜他了。”
当将银剪碎均分。仲卿道:“天晚了,我告别也!”
牢头、禁子道:“爷寓何处,我们送爷归第。”
仲卿道:“好。”
癞子道:“我也去来。”
仲卿道:“好,同去,内外不可疏忽。”
禁子道:“各犯俱也料理停当。”
照会各役小心。
仲卿乃带同月行到庵前,牢头站住道:“这是苗大人养静之所,谁敢乱人?”
仲卿道:“不妨,我既寓在此,苗大人自然是我的居停,怕什么事?”
禁子、牢头、癞子道:“已送爷到此,我们转去罢。”
仲卿牵着禁子手道:“寓中有现成薄酒,请用杯如何?”
三人闻酒流涎,又怕入内,只见四个童子同看庵门的道人齐迎前来。仲卿道:“这是旧相与,你们可请进庵。”
童子带请带拖进门,转到花园水阁内。仲卿道:“酒来。”
童子答应下去,摆上盘碟。三人哪里敢坐?仲卿道:“我明日到你公处,也不扰了。”
方才勉强坐下。童子提上数种香酒,问:“用何酒?”
癞子道:“都好。”
仲卿道:“取大杯来。”
牢头道:“大杯更好。”
换上了轮斟,杯满便干,川流不息,俱倒在席上。仲卿取出彭葛助饮丹,每人灌下两粒,须臾齐起来,道:“好酒!我们怎样昏了?”
仲卿道:“三位已醉,乃解药解醒。”
禁子道:“这是宝贝了,送我几服。”
癞子道:“我不信有这种药。”
仲卿道:“可再用醉,我代你解如何?”
癞子道:“我身上痒得难过,不敢饮了。”
禁子道:“我们吃。”
禁子、牢头复吃了十余大杯火酒,又醉了,要吐偏吐不出,引得癞子好笑。仲卿令童子取水来,将药擂碎灌下,二人依然照旧。癞子道:“真奇怪,比仙丹更灵。”
仲卿道:“取饭来。”
童子捧上海味珍馐,酒醒腹内全不觉饱,复放量狼餐。
天色已亮,千谢万谢,仲卿送出,叮嘱:“无事可到这里盘桓。”
三人连忙答应,途中互相疑猜。癞子道:“哪里的造化!魏照系个穷犯,只道全无生色,却植出这个方子来,若不是苗大人的相好,如何能得挥金如土?我们功名富贵,从此发迹亦未可知。”
牢子道:“有些吃吃就彀了,还要功名富贵哩!”
禁子道:“回去叫魏照到上房,刑具可都松去,明日进牢,也见我们情分。”
癞子道:“走掉了是谁之过?”
禁子道:“呆子,他又非真犯,有这等表兄,还怕走到哪里去?”
牢头道:“说得有理。”
不觉已到狱中,将魏照换入上房,去其刑具,取饭请他。癞子又将昨日留下半碗豆腐、半碗肉汤拿出,说道:“魏大,你表兄来,须要说我的情分,从前的话都收藏起。”
魏照道:“自然说好。”
抛开歹牢内自此另眼不说。第三日,仲卿又到,慢道诸人足恭,只见魏照散手散脚地坐在上房,仲卿道:“国法岂可轻去,如何移在这里?”
禁子道:“无妨,令亲遭仇诬陷,并非真罪,待查监时再上不迟。”
仲卿道:“还有人哩!”
禁子道:“仍在下面。”
仲卿道:“我代他们说个情,那狱底污秽难当,诸位做些好事,都移上来如何?”
癞子道:“使得,使得。”
同众狱卒下去,将各囚犯带到外牢。仲卿道:“还有哩!”
癞子道:“只有韩速,不可动他,恐被风闻,招责不浅!”
仲卿道:“系重犯么?”
牢头道:“重得狠哩!”
仲卿道:“重犯自然随他,他今日可饮食?”
癞子道:“只吃水,他物俱不用。”
仲卿道:“大约是个爱洁吃长斋的。”
癞子道:“不是。”
仲卿道:“何也?”
癞子道:“赵大人堂中有个姓常的妈子,从前在过韩家,闻他监在这里,买得猪首馒头进来喂他,他都吃尽,可见不是长斋。常妈三日进监一次,上前日二十二来的,前日二十三,昨日二十四,今日该来了,有送我们的礼,公买酒请爷。”
仲卿道:“多据了,恐防来迟,我这里先沽一壶罢。”
禁子道:“他已到也。”
仲卿道:“来在何处?”
禁子道:“适叫小牢子去买点心奉敬,见在店内守出笼的馒首哩!”
癞子道:“待我去望望看。”
少顷,喊回来道:“来也,来也!”
只见小牢子代担提篮先行,常妈妈跟着,癞子在常妈妈背后喊道:“哪个买办去来?”
只见禁子、牢头、众卒俱迎向前道:“奶奶今日事忙?”
常妈妈道:“缘夫人钧命送礼恭贺府尹夫人,回去始行办理,所以迟了。”
手帕内取出封子道:“微敬在此。”
禁子道:“不敢。”
牢头道:“哪有屡受恩赏之理?”
癞子道:“快些收下罢,不必故意作套子!”
常妈妈道:“快快收下吧。”
癞子接道:“我去买来。”
众人道:“不要你去,你要打偏手。”
癞子道:“叫人同去如何?”
众人道:“好。”
着牢丁随着他去。
这里常妈妈同小牢子人底去。小牢子出来道:“好大喉咙挚一口一个。”
仲卿道:“我也往下面看看。”
禁子道:“奉陪。”
仲卿道:“你不去也。”
禁子笑道:“遵命。”
仲卿独缓行人,近前看那常妈妈坐着,面前木梳头边摆着猪首馒头,右手持着刺刀切,左手取喂。子邮含着稍嚼就吞,见仲卿近前,只顾吃,也不管。仲卿向常妈妈道:“这系甚亲?”
常妈妈仰望,停刀起身问道:“大爷贵姓尊名,到此何干?”
仲卿道:“小子姓仲名卿,闻有英雄在此,特来探望。”
常妈妈道:“爷不像本京人。”
仲卿道:“闾丘人氏。”
子邮接道:“如此系仲卿先生矣,李潞州如何?”
仲卿道:“潞州已尽节。”
又俯耳边道:“弟子泽州途遇曹彬,悉足下困陷,特为人此觅机,非有他事也。”
子邮低声道:“若非两脚为药钩所伤,久已去矣。”
仲卿道:“脚伤易治,几何时了?”
子邮道:“已经多日,其药甚毒,痒不可当,弟运气,仅免不冲上来,莫能除毒去疾。”
仲卿俯视两腿生蛆如蚁,乃将腰内小葫芦揭开,取出数粒黑药交常妈妈道:“可夹入馒头喂吞下去。”
又呼禁子道:“此犯脚上生蛆,你可做点好事,叫小牢子买皂角皂荚,烧灰存性,研末扫敷,蛆自脱落。”
禁子应允而去。仲卿道:“过两日再来奉候。”
子邮道:“恕不送。”
仲卿出来,癞子、小牢子买好已回,共系六个盘子、三壶火酒。众人坐下,酒菜皆毕,禁子咂嘴,牢头摸腮。癞子道:“仲爷的药是用不着的。”
众人道:“吃酒要什么药?”
牢头道:“这个药好哩!凭你大醉,入口立解。”
小牢子道:“此种好药,今世也不要他,半生寻得几醉,却被他解了,如何再得醉?”
癞子道:“兄弟,尔知半边,不知半边。酒少时哪个要他,已经大醉,犹有余多,莫能下肚,被人受用,岂不可惜?解了再又吃,你道如何?”
小牢子道:“我不信。”
仲卿道:“二十九日无事,将我寓中酒送几坛来,请试便知分晓。”
说罢,作谢而别。禁子、牢头送出门,仲卿叮嘱道:“小寓太寂寞,原应请三位时常叙叙。奈癞兄太邋遢,二公暇时,可到小寓谈谈。”
不知癞子烧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