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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经典赏析:《朱子语类》卷十四大学一原文

诗词文献2年前 (2022-07-16)460

◎纲领

学问须以大学为先,次论语,次孟子,次中庸。中庸工夫密,规模大。德明

读书,且从易晓易解处去读。如大学中庸语孟四书,道理粲然。人只是不去看。若理会得此四书,何书不可读!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处!盖卿

某要人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大学一篇有等级次第,总作一处,易晓,宜先看。论语却实,但言语散见,初看亦难。孟子有感激兴发人心处。中庸亦难读,看三书後,方宜读之。

先看大学,次语孟,次中庸。果然下工夫,句句字字,涵泳切己,看得透彻,一生受用不尽。只怕人不下工,虽多读古人书,无益。书只是明得道理,却要人做出书中所说圣贤工夫来。若果看此数书,他书可一见而决矣。谦

论孟中庸,待大学贯通浃洽,无可得看後方看,乃佳。道学不明,元来不是上面欠却工夫,乃是下面元无根脚。若信得及,脚踏实地,如此做去,良心自然不放,践履自然纯熟。非但读书一事也。

“人之为学,先读大学,次读论语。大学是个大坯模。大学譬如买田契,论语如田亩阔狭去处,逐段子耕将去。”或曰:“亦在乎熟之而已。”曰:“然。”去伪。人杰同。

问:“欲专看一书,以何为先?”曰:“先读大学,可见古人为学首末次第。且就实处理会却好,不消得专去无形影处理会。”淳

可将大学用数月工夫看去。此书前後相因,互相发明,读之可见,不比他书。他书非一时所言,非一人所记。惟此书首尾具备,易以推寻也。力行

今且须熟究大学作间架,却以他书填补去。如此看得一两书,便是占得分数多,後却易为力。圣贤之言难精。难者既精,则後面粗者却易晓。大雅

亚夫问大学大意。曰:“大学是修身治人底规模。如人起屋相似,须先打个地盘。地盘既成,则可举而行之矣。”时举

或问:“大学之书,即是圣人做天下根本?”曰:“此譬如人起屋,是画一个大地盘在这里。理会得这个了,他日若有材料,却依此起将去,只此一个道理。明此以南面,尧之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为臣也。”

大学一书,如行程相似。自某处到某处几里,自某处到某处几里。识得行程,须便行始得。若只读得空壳子,亦无益也。履孙

大学如一部行程历,皆有节次。今人看了,须是行去。今日行得到何处,明日行得到何处,方可渐到那田地。若只把在手里翻来覆去,欲望之燕,之越,岂有是理!自修

大学是一个腔子,而今却要去填教实著。如他说格物,自家是去格物後,填教实著;如他说诚意,自家须是去诚意後,亦填教实著。节

大学重处都在前面。後面工夫渐渐轻了,只是揩磨在。士毅广录云:“後面其失渐轻,亦是下揩磨底工夫在。”

看大学前面初起许多,且见安排在这里。如今食次册相似,都且如此呈说後,方是可吃处。初间也要识许多模样。贺孙

大学一字不胡乱下,亦是古人见得这道理熟。信口所说,便都是这里。淳

大学总说了,又逐段更说许多道理。圣贤怕有些子照管不到,节节觉察将去,到这里有恁地病,到那里有恁地病。节

明德,如八窗玲珑,致知格物,各从其所明处去。今人不曾做得小学工夫,一旦学大学,是以无下手处。今且当自持敬始,使端悫纯一静专,然後能致知格物。椿

而今无法。尝欲作一说,教人只将大学一日去读一遍,看他如何是大人之学,如何是小学,如何是“明明德”,如何是“新民”,如何是“止於至善”。日日如是读,月去日来,自见所谓“温故而知新”。须是知新,日日看得新方得。却不是道理解新,但自家这个意思长长地新。义刚

才仲问大学。曰:“人心有明处,於其间得一二分,即节节推上去。”又问:“小学、大学如何?”曰:“小学涵养此性,大学则所以实其理也。忠信孝弟之类,须於小学中出。然正心、诚意之类,小学如何知得。须其有识後,以此实之。大抵大学一节一节恢廓展布将去,然必到於此而後进。既到而不进,固不可;未到而求进,亦不可。且如国既治,又却絜矩,则又欲其四方皆准之也。此一卷书甚分明,不是滚作一块物事。”可学

大学是为学纲目。先通大学,立定纲领,其他经皆杂说在里许。通得大学了,去看他经,方见得此是格物、致知事;此是正心、诚意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事。

问:“大学一书,皆以修身为本。正心、诚意、致知、格物,皆是修身内事。”曰:“此四者成就那修身。修身推出,做许多事。”椿

致知、格物,大学中所说,不过“为人君,止於仁;为人臣,止於敬”之类。古人小学时都曾理会来。不成小学全不曾知得。然而虽是“止於仁,止於敬”,其间却有多少事。如仁必有所以为仁者,敬必有所以为敬者,故又来大学致知、格物上穷究教尽。如入书院,只到书院门里,亦是到来,亦唤做格物、致知得。然却不曾到书院筑底处,终不是物格、知至。┿

人多教践履,皆是自立标置去教人。自有一般资质好底人,便不须穷理、格物、致知。此圣人作今大学,便要使人齐入於圣人之域。榦

大学所载,只是个题目如此。要须自用工夫做将去。贺孙

大学教人,先要理会得个道理。若不理会得,见圣人许多言语都是硬将人制缚,剩许多工夫。若见得了,见得许多道理,都是天生自然铁定底道理,更移易分毫不得。而今读大学,须是句句就自家身上看过。少间自理会得,不待解说。如语孟六经,亦须就自家身上看,便如自家与人对说一般,如何不长进!圣贤便可得而至也。贺孙

今人都是为人而学。某所以教诸公读大学,且看古人为学是如何,是理会甚事。诸公愿为古人之学乎?愿为今人之学乎?敬仲

读大学,且逐段捱。看这段时,似得无後面底。看第二段,却思量前段,令文意联属,却不妨。榦

看大学,固是著逐句看去。也须先统读传文教熟,方好从头仔细看。若全不识传文大意,便看前头亦难。贺孙

或问读大学。曰:“读後去,须更温前面,不可只恁地茫茫看。须‘温故而知新’。须是温故,方能知新。若不温故,便要求知新,则新不可得而知,亦不可得而求矣。”贺孙

读大学,初间也只如此读,後来也只如此读。只是初间读得,似不与自家相关;後来看熟,见许多说话须著如此做,不如此做自不得。贺孙

谓任道弟读大学,云:“须逐段读教透,默自记得,使心口相应。古时无多书,人只是专心暗诵。且以竹简写之,寻常人如何办得竹简如此多。所以人皆暗诵而後已。伏生亦只是口授尚书二十馀篇。黄霸就狱,夏侯胜受尚书於狱中,又岂得本子。只被他读得透彻。後来著述,诸公皆以名闻。汉之经学所以有用。”贺孙

或问大学。曰:“大概是如此。只是更要熟读,熟时,滋味自别。且如吃果子,生时将来吃,也是吃这果子;熟时将来吃,也是吃这果子,只是滋味别。”胡泳

问贺孙:“读大学如何?”曰:“稍通,方要读论语。”曰:“且未要读论语。大学稍通,正好著心精读。前日读时,见得前未见得後面,见得後未接得前面。今识得大纲统体,正好熟看。如吃果实相似,初只恁地硬咬嚼。待嚼来嚼去,得滋味,如何便住却!读此书功深,则用博。昔和靖见伊川,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今人半年要读多少书,某且要人读此,是如何?缘此书却不多,而规模周备。凡读书,初一项须著十分工夫了,第二项只费得九分工夫,第三项便只费六七分工夫。少刻读渐多,自贯通他书,自不著得多工夫。”贺孙

诸生看大学未晓,而辄欲看论语者,责之曰:“公如吃饭一般,未曾有颗粒到口,如何又要吃这般,吃那般!这都是不曾好生去读书。某尝谓人看文字晓不得,只是未曾著心。文字在眼前,他心不曾著上面,只是恁地略绰将过,这心元不曾伏杀在这里。看他只自恁地豹跳,不肯在这里理会,又自思量做别处去。这事未了,又要寻一事做,这如何要理会得!今之学者看文字,且须压这心在文字上。逐字看了,又逐句看;逐句看了,又逐段看,未有晓不得者。”贺孙

子渊说大学。曰:“公看文字,不似味道只就本子上看,看来看去,久之浃洽,自应有得。公便要去上面生意,只讨头不见。某所成章句或问之书,已是伤多了。当初只怕人晓不得,故说许多。今人看,反晓不得。此一书之间,要紧只在‘格物’两字,认得这里看,则许多说自是闲了。初看须用这本子,认得要害处,本子自无可用。某说十句在里面,看得了,只做一句说了方好。某或问中已说多了,却不说到这般处。看这一书,又自与看语孟不同。语孟中只一项事是一个道理。如孟子说仁义处,只就仁义上说道理;孔子答颜渊以‘克己复礼’,只就‘克己复礼’上说道理。若大学,却只统说。论其功用之极,至於平天下。然天下所以平,却先须治国;国之所以治,却先须齐家;家之所以齐,却先须修身;身之所以修,却先须正心;心之所以正,却先须诚意;意之所以诚,却先须致知;知之所以至,却先须格物。本领全只在这两字上。又须知如何是格物。许多道理,自家从来合有,不合有。定是合有。定是人人都有。人之心便具许多道理:见之於身,便见身上有许多道理;行之於家,便是一家之中有许多道理;施之於国,便是一国之中有许多道理;施之於天下,便是天下有许多道理。‘格物’两字,只是指个路头,须是自去格那物始得。只就纸上说千千万万,不济事。”贺孙

答林子渊说大学,曰:“圣人之书,做一样看不得。有只说一个下工夫规模,有首尾只说道理。如中庸之书,劈初头便说‘天命之谓性’。若是这般书,全著得思量义理。如大学,只说个做工夫之节目,自不消得大段思量,才看过,便自晓得。只是做工夫全在自家身心上,却不在文字上。文字已不著得思量。说穷理,只就自家身上求之,都无别物事。只有个仁义礼智,看如何千变万化,也离这四个不得。公且自看,日用之间如何离得这四个。如信者,只是有此四者,故谓之信。信,实也,实是有此。论其体,则实是有仁义礼智;论其用,则实是有恻隐、羞恶、恭敬、是非,更假伪不得。试看天下岂有假做得仁,假做得义,假做得礼,假做得智!所以说信者,以言其实有而非伪也。更自一身推之於家,实是有父子,有夫妇,有兄弟;推之天地之间,实是有君臣,有朋友。都不是待後人旋安排,是合下元有此。又如一身之中,里面有五脏六腑,外面有耳目口鼻四肢,这是人人都如此。存之为仁义礼智,发出来为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人人都有此。以至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君臣,亦莫不皆然。至於物,亦莫不然。但其拘於形,拘於气而不变。然亦就他一角子有发见处:看他也自有父子之亲;有牝牡,便是有夫妇;有大小,便是有兄弟;就他同类中各有群众,便是有朋友;亦有主脑,便是有君臣。只缘本来都是天地所生,共这根蒂,所以大率多同。圣贤出来抚临万物,各因其性而导之。如昆蟲草木,未尝不顺其性,如取之以时,用之有节:当春生时‘不殀夭,不覆巢,不杀胎;草木零落,然後入山林;獭祭鱼,然後虞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後田猎’。所以能使万物各得其所者,惟是先知得天地本来生生之意。”贺孙

问大学。曰:“看圣贤说话,所谓坦然若大路然。缘後来人说得崎岖,所以圣贤意思难见。”贺孙

圣贤形之於言,所以发其意。後人多因言而失其意,又因注解而失其主。凡观书,且先求其意,有不可晓,然後以注通之。如看大学,先看前後经亦自分明,然後看传。可学

大学诸传,有解经处,有只引经传赞扬处。其意只是提起一事,使人读著常惺惺地。道夫

伊川旧日教人先看大学,那时未有解说,想也看得鹘突。而今看注解,觉大段分晓了,只在子细去看。贺孙

“看大学,且逐章理会。须先读本文,念得,次将章句来解本文,又将或问来参章句。须逐一令记得,反覆寻究,待他浃洽。既逐段晓得,将来统看温寻过,这方始是。须是靠他这心,若一向靠写底,如何得。”又曰:“只要熟,不要贪多。”道夫

圣人不令人悬空穷理,须要格物者,是要人就那上见得道理破,便实。只如大学一书,有正经,有注解,有或问。看来看去,不用或问,只看注解便了;久之,又只看正经便了;又久之,自有一部大学在我胸中,而正经亦不用矣。然不用某许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不用圣贤许多工夫,亦看圣贤底不出。大雅

或问:“大学解已定否?”曰:“据某而今自谓稳矣。只恐数年後又见不稳,这个不由自家。”问中庸解。曰:“此书难看。大学本文未详者,某於或问则详之。此书在章句,其或问中皆是辨诸家说理未必是。有疑处,皆以‘盖’言之。”淳

大学章句次第得皆明白易晓,不必或问。但致知、格物与诚意较难理会,不得不明辨之耳。人杰

子渊问大学或问。曰:“且从头逐句理会,到不通处,却看章句。或问乃注脚之注脚,亦不必深理会。”贺孙

“学者且去熟读大学正文了,又子细看章句。或问未要看,俟有疑处,方可去看。”又曰:“某解书不合太多。又先准备学者,为他设疑说了。他未曾疑到这上,先与说了,所以致得学者看得容易了。圣人云:‘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须是教他疑三朝五日了,方始与说他,便通透。更与从前所疑虑,也会因此触发,工夫都在许多思虑不透处。而今却是看见成解底,都无疑了。吾儒与老庄学皆无传,惟有释氏常有人。盖他一切办得不说,都待别人自去敲磕,自有个通透处。只是吾儒又无这不说底,若如此,少间差异了。”又曰:“解文字,下字最难。某解书所以未定,常常更改者,只为无那恰好底字子。把来看,又见不稳当,又著改几字。所以横渠说命辞为难。”贺孙

某作或问,恐人有疑,所以设此,要他通晓。而今学者未有疑,却反被这个生出疑!贺孙

或问朱敬之:“有异闻乎?”曰:“平常只是在外面听朋友问答,或时里面亦只说某病痛处得。”一日,教看大学,曰:“我平生精力尽在此书。先须通此,方可读书。”贺孙

某於大学用工甚多。温公作通鉴,言:“臣平生精力,尽在此书。”某於大学亦然。论孟中庸,却不费力。友仁

大学一日只看二三段时,便有许多修处。若一向看去,便少。不是少,只是看得草草。

某解注书,不引後面说来证前说,却引前说去证後说。盖学者方看此,有未晓处,又引他处,只见难晓。大学都是如此。僩

说大学启蒙毕,因言:“某一生只看得这两件文字透,见得前贤所未到处。若使天假之年,庶几将许多书逐件看得恁地,煞有工夫。”贺孙

◎序

亚夫问:“大学序云:‘既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又有气质之禀。’所谓气质,便是刚柔、强弱、明快、迟钝等否?”曰:“然。”又云:“气,是那初禀底;质,是成这模样了底。如金之矿,木之萌芽相似。”又云:“只是一个阴阳五行之气,滚在天地中,精英者为人,渣滓者为物;精英之中又精英者,为圣,为贤;精英之中渣滓者,为愚,为不肖。”恪

问:“‘一有聪明睿智能尽其性者,则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何处见得天命处?”曰:“此也如何知得。只是才生得一个恁地底人,定是为亿兆之君师,便是天命之也。他既有许多气魄才德,决不但已,必统御亿兆之众,人亦自是归他。如三代已前圣人都是如此。及至孔子,方不然。然虽不为帝王,也闲他不得,也做出许多事来,以教天下後世,是亦天命也。”僩

问:“‘天必命之以为亿兆之君师’,天如何命之?”曰:“只人心归之,便是命。”问:“孔子如何不得命?”曰:“中庸云:‘大德必得其位’,孔子却不得。气数之差至此极,故不能反。”可学

问“继天立极。”曰:“天只生得许多人物,与你许多道理。然天却自做不得,所以生得圣人为之修道立教,以教化百姓,所谓‘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是也。盖天做不得底,却须圣人为他做也。”僩

问:“‘各俛焉以尽其力。’下此‘俛’字何谓?”曰:“‘俛’字者,乃是刺著头,只管做将去底意思。”友仁

问:“外有以极其规模之大,内有以尽其节目之详。”曰:“这个须先识得外面一个规模如此大了,而内做工夫以实之。所谓规模之大,凡人为学,便当以‘明明德,新民,止於至善’,及‘明明德於天下’为事,不成只要独善其身便了。须是志於天下,所谓‘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也’。所以大学第二句便说‘在新民’。”僩

明德,新民,便是节目;止於至善,便是规模之大。道夫

仁甫问:“释氏之学,何以说为‘高过於大学而无用?’”曰:“吾儒更著读书,逐一就事物上理会道理。他便都扫了这个,他便恁地空空寂寂,恁地便道事都了。只是无用。德行道艺,艺是一个至末事,然亦皆有用。释氏若将些子事付之,便都没奈何。”又曰:“古人志道,据德,而游於艺:礼乐射御书数,数尤为最末事。若而今行经界,则算法亦甚有用。若时文整篇整卷,要作何用耶!徒然坏了许多士子精神。”贺孙

◎经上

大学首三句说一个体统,用力处却在致知、格物。端蒙

天之赋於人物者谓之命,人与物受之者谓之性,主於一身者谓之心,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谓之明德。敬仲(以下明明德。)

或问:“明德便是仁义礼智之性否?”曰:“便是。”

或问:“所谓仁义礼智是性,明德是主於心而言?”曰:“这个道理在心里光明照彻,无一毫不明。”

明德是指全体之妙,下面许多节目,皆是靠明德做去。

“明明德”,明只是提撕也。士毅

学者须是为己。圣人教人,只在大学之一句“明明德”上。以此立心,则如今端己敛容,亦为己也;读书穷理,亦为己也;做得一件事是实,亦为己也。圣人教人持敬,只是须著从这里说起。其实若知为己後,即自然著敬。方子

“明明德”乃是为己工夫。那个事不是分内事?明德在人,非是从外面请入来底。盖卿

为学只“在明明德”一句。君子存之,存此而已;小人去之,去此而已。一念竦然,自觉其非,便是明之之端。儒用

大学“在明明德”一句,当常常提撕。能如此,便有进步处。盖其原自此发见。人只一心为本。存得此心,於事物方知有脉络贯通处。季札

“在明明德”,须是自家见得这物事光明灿烂,常在目前,始得。如今都不曾见得。须是勇猛著起精神,拔出心肝与它看,始得!正如人跌落大水,浩无津涯,须是勇猛奋起这身,要得出来,始得!而今都只汎汎听他流将去。

或以“明明德”譬之磨镜。曰:“镜犹磨而後明。若人之明德,则未尝不明。虽其昏蔽之极,而其善端之发,终不可绝。但当於其所发之端,而接续光明之,令其不昧,则其全体大用可以尽明。且如人知己德之不明而欲明之。只这知其不明而欲明之者,便是明德,就这里便明将去。”僩

“明明德”,如人自云,天之所与我,未尝昏。只知道不昏,便不昏矣。僩

“明明德”,是明此明德,只见一点明,便於此明去。正如人醉醒,初间少醒,至於大醒,亦只是一醒。学者贵复其初,至於已到地位,则不著个“复”字。可学

问“明明德”。曰:“人皆有个明处,但为物欲所蔽,剔拨去了。只就明处渐明将去。然须致知、格物,方有进步处,识得本来是甚么物。”季札

明德未尝息,时时发见於日用之间。如见非义而羞恶,见孺子入井而恻隐,见尊贤而恭敬,见善事而叹慕,皆明德之发见也。如此推之,极多。但当因其所发而推广之。僩

明德,谓得之於己,至明而不昧者也。如父子则有亲,君臣则有义,夫妇则有别,长幼则有序,朋友则有信,初未尝差也。苟或差焉,则其所得者昏,而非固有之明矣。履孙

人本来皆具此明德,德内便有此仁义礼智四者。只被外物汨没了不明,便都坏了。所以大学之道,必先明此明德。若能学,则能知觉此明德,常自存得,便去刮剔,不为物欲所蔽。推而事父孝,事君忠,推而齐家、治国、平天下,皆只此理。大学一书,若理会得这一句,便可迎刃而解。椿

明德,也且就切近易见处理会,也且慢慢自见得。如何一日便都要识得!如出必是告,反必是面,昏定晨省,必是昏定晨省,这易见。“徐行後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这也易见,有甚不分明。如“九族既睦”,是尧一家之明德;“百姓昭明”,是尧一国之明德;“黎民於变时雍”,是尧天下之明德。如“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是不孝;到能昏定晨省,冬温夏凊,可以为孝。然而“从父之令”,今看孔子说,却是不孝。须是知父之命当从,也有不可从处。盖“与其得罪於乡党州闾,甯熟谏”。“谕父母於道”,方是孝。贺孙

曾兴宗问:“如何是‘明明德’?”曰:“明德是自家心中具许多道理在这里。本是个明底物事,初无暗昧,人得之则为德。如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是从自家心里出来,触著那物,便是那个物出来,何尝不明。缘为物欲所蔽,故其明易昏。如镜本明,被外物点汙,则不明了。少间磨起,则其明又能照物。”又云:“人心惟定则明。所谓定者,非是定於这里,全不修习,待他自明。惟是定後,却好去学。看来看去,久後自然彻。”又有人问:“自觉胸中甚昧。”曰:“这明德亦不甚昧。如適来说恻隐、羞恶、辞逊、是非等,此是心中元有此等物。发而为恻隐,这便是仁;发而为羞恶,这便是义;发而为辞逊、是非,便是礼、智。看来这个亦不是甚昧,但恐於义理差互处有似是而非者,未能分别耳。且如冬温夏凊为孝,人能冬温夏凊,这便是孝。至如子从父之令,本似孝,孔子却以为不孝。与其得罪於乡闾,不若且谏父之过,使不陷於不义,这处方是孝。恐似此处,未能大故分别得出,方昧。且如齐宣王见牛之觳觫,便有不忍之心,欲以羊易之。这便见恻隐处,只是见不完全。及到‘兴甲兵,危士臣’处,便欲快意为之。是见不精确,不能推爱牛之心而爱百姓。只是心中所见所好如此,且恁地做去。又如胡侍郎读史管见,其为文字与所见处甚好,到他自做处全相反。不知是如何,却似是两人做事一般,前日所见是一人,今日所行又是一人。是见不真确,致得如此。”卓

或问:“‘明明德’,是於静中本心发见,学者因其发见处从而穷究之否?”曰:“不特是静,虽动中亦发见。孟子将孺子将入井处来明这道理。盖赤子入井,人所共见,能於此发端处推明,便是明。盖人心至灵,有什么事不知,有什么事不晓,有什么道理不具在这里。何缘有不明?为是气禀之偏,又为物欲所乱。如目之於色,耳之於声。口之於味,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所以不明。然而其德本是至明物事,终是遮不得,必有时发见。便教至恶之人,亦时乎有善念之发。学者便当因其明处下工夫,一向明将去。致知、格物,皆是事也。且如今人做得一件事不是,有时都不知,便是昏处;然有时知得不是,这个便是明处。孟子发明赤子入井。盖赤子入井出於仓猝,人都主张不得,见之者莫不有怵惕恻隐之心。”又曰:“人心莫不有知,所以不知者,但气禀有偏,故知之有不能尽。所谓致知者,只是教他展开使尽。”又曰:“看大学,先将经文看教贯通。如看或问,须全段相参酌,看教他贯通,如看了只手,将起便有五指头,始得。今看或问,只逐些子看,都不贯通,如何得。”子蒙

或问“明明德”云云。曰:“不消如此说,他那注得自分晓了。只要你实去体察,行之於身。须是真个明得这明德是怎生地明,是如何了得它虚灵不昧。须是真个不昧,具得众理,应得万事。只恁地说,不济得事。”又曰:“如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五者,皆‘明明德’事。格物、致知,便是要知得分明;诚意、正心、修身,便是要行得分明。若是格物、致知有所未尽,便是知得这明德未分明;意未尽诚,便是这德有所未明;心有不正,则德有所未明;身有不修,则德有所未明。须是意不可有顷刻之不诚,心不可有顷刻之不正,身不可有顷刻之不修,这明德方常明。”问:“所谓明德,工夫也只在读书上?”曰:“固是在读书上。然亦不专是读书,事上也要理会。书之所载者,固要逐件理会。也有书所不载,而事上合当理会者;也有古所未有底事,而今之所有当理会者极多端。”僩焘录别出。

问:“或谓‘虚灵不昧’,是精灵底物事;‘具众理’,是精灵中有许多条理;‘应万事’,是那条理发见出来底。”曰:“不消如此解说。但要识得这明德是甚物事,便切身做工夫,去其气禀物欲之蔽。能存得自家个虚灵不昧之心,足以具众理,可以应万事,便是明得自家明德了。若只是解说‘虚灵不昧’是如何,‘具众理’是如何,‘应万事’又是如何,却济得甚事!”又问:“明之之功,莫须读书为要否?”曰:“固是要读书。然书上有底,便可就书理会;若书上无底,便著就事上理会;若古时无底,便著就而今理会。盖所谓明德者,只是一个光明底物事。如人与我一把火,将此火照物,则无不烛。自家若灭息著,便是暗了明德;能吹得著时,又是明其明德。所谓明之者,致知、格物、诚意、正心、修身,皆明之之事,五者不可阙一。若阙一,则德有所不明。盖致知、格物,是要知得分明;诚意、正心、修身,是要行得分明。然既明其明德,又要功夫无间断,使无时而不明,方得。若知有一之不尽,物有一之未穷,意有顷刻之不诚,心有顷刻之不正,身有顷刻之不修,则明德又暗了。惟知无不尽,物无不格,意无不诚,心无不正,身无不修,即是尽明明德之功夫也。”焘

问:“大学注言:‘其体虚灵而不昧;其用鉴照而不遗。’此二句是说心,说德?”曰:“心、德皆在其中,更子细看。”又问:“德是心中之理否?”曰:“便是心中许多道理,光明鉴照,毫发不差。”按:注是旧本。

“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禅家则但以虚灵不昧者为性,而无以具众理以下之事。僩

问:“‘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是如何?”曰:“人固有理会得处,如孝於亲,友於弟;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热,不可谓他不知。但须去致极其知,因那理会得底,推之於理会不得底,自浅以至深,自近以至远。”又曰:“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广

问:“‘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此‘明德’,莫是‘天生德於予’之‘德’?”曰:“莫如此问,只理会明德是我身上甚么物事。某若理会不得,便应公‘是“天生德於予”之“德”’,公便两下都理会不得。且只就身上理会,莫又引一句来问。如此,只是纸上去讨。”又曰:“此明德是天之予我者,莫令汙秽,当常常有以明之。”骧

问:“‘明明德’意思,以平旦验之,亦见得於天者未尝不明。”曰:“不要如此看。且就明德上说,如何又引别意思证?读书最不要如此。”贺孙遂就明德上推说。曰:“须是更仔细,将心体验。不然,皆是闲说。”贺孙

传敬子说“明明德”。曰:“大纲也是如此。只是说得恁地孤单,也不得。且去子细看。圣人说这三句,也且大概恁地说,到下面方说平天下至格物八者,便是明德新民底工夫。就此八者理会得透彻,明德、新民都在这里。而今且去子细看,都未要把自家言语意思去攙他底。公说胸中有个分晓底,少间捉摸不著,私意便从这里生,便去穿凿。而今且去熟看那解,看得细字分晓了,便晓得大字,便与道理相近。道理在那无字处自然见得。而今且说格物这个事理,当初甚处得来?如今如何安顿它?逐一只是虚心去看万物之理,看日用常行之理,看圣贤所言之理。”夔

明德,谓本有此明德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其良知、良能,本自有之,只为私欲所蔽,故暗而不明。所谓“明明德”者,求所以明之也。譬如镜焉:本是个明底物,缘为尘昏,故不能照;须是磨去尘垢,然後镜复明也。“在新民”,明德而後能新民。德明以下明德新民。

或问:“明德新民,还须自家德十分明後,方可去新民?”曰:“不是自家德未明,便都不管著别人,又不是硬要去新他。若大段新民,须是德十分明,方能如此。若小小效验,自是自家这里如此,他人便自观感。‘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自是如此。”子蒙

问:“明德新民,在我有以新之。至民之明其明德,却又在它?”曰:“虽说是明己德,新民德,然其意自可参见。‘明明德於天下’,自新以新其民,可知。”

蜚卿问:“新民,莫是‘修道之谓教’,有以新之否?”曰:“‘道之以德’,是‘明明德’;‘齐之以礼’,是以礼新民,也是‘修道之谓教’。有礼乐、法度、政刑,使之去旧汙也。”骧

至善,只是十分是处。贺孙以下止至善。

至善,犹今人言极好。方子

凡曰善者,固是好。然方是好事,未是极好处。必到极处,便是道理十分尽头,无一毫不尽,故曰至善。僩

至善是极好处。且如孝:冬温夏凊,昏定晨省,虽然是孝底事,然须是能‘听於无声,视於无形’,方始是尽得所谓孝。履孙

至善是个更好处。若十件事做得九件是,一件不尽,亦不是至善。震

说一个“止”字,又说一个“至”字,直是要到那极至处而後止。故曰:‘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也。德明

善,须是至善始得。如通书“纯粹至善”,亦是。泳

问:“‘必至於是而不迁’,如何?”曰:“未至其地,则求其至;既至其地,则不当迁动而之它也。”德明

问:“‘止於至善’,向承教,以为君止於仁,臣止於敬,各止其所而行其所止之道。知此而能定。今日先生语窦文卿,又云:‘“坐如尸”,坐时止也;“立如齐”,立时止也。’岂以自君臣父子推之於万事,无不各有其止?”曰:“固然。‘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与臣,是所止之处;礼与忠,是其所止之善。又如‘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之属,无不皆然。”德明

问至善。先生云:“事理当然之极也。”“恐与伊川说‘艮其止,止其所也’之义一同。谓有物必有则,如父止於慈,子止於孝,君止於仁,臣止於敬,万物庶事莫不各有其所。得其所则安,失其所则悖。所谓‘止其所’者,即止於至善之地也。”曰:“只是要如此。”卓

或问:“何谓明德?”曰:“我之所得以生者,有许多道理在里,其光明处,乃所谓明德也。‘明明德’者,是直指全体之妙。下面许多节目,皆是靠明德做去。”又问:“既曰明德,又曰至善,何也?”曰:“明得一分,便有一分;明得十分,便有十分;明得二十分,乃是极至处也。”又曰:“明德是下手做,至善是行到极处。”又曰:“至善虽不外乎明德,然明德亦有略略明者,须是止於那极至处。”铢以下明德止至善。

大学只前面三句是纲领。如“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此良心也。良心便是明德,止是事事各有个止处。如“坐如尸,立如齐”,坐立上须得如此,方止得。又如“视思明”以下,皆“止於至善”之意。大学须自格物入,格物从敬入更好。只敬,便能格物。敬是个莹彻底物事。今人却块坐了,相似昏倦,要须提撕著。提撕便敬;昏倦便是肆,肆便不敬。德明

问:“明德、至善,莫是一个否?”曰:“至善是明德中有此极至处。如君止於仁,臣止於敬,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与国人交止於信,此所谓‘在止於至善’。只是又当知如何而为止於仁,如何而止於敬,如何而止於慈孝,与国人交之信。这里便用究竟一个下工夫处。”景绍曰:“止,莫是止於此而不过否?”曰:“固是。过与不及,皆不济事。但仁敬慈孝,谁能到得这里?闻有不及者矣,未闻有过於此者也。如舜之命契,不过是欲使‘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只是此五者。至於後来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明此而已。这个道理,本是天之所以与我者,不为圣贤而有馀,不为愚不肖而不足。但其间节目,须当讲学以明之,此所以读圣贤之书,须当知他下工夫处。今人只据他说一两字,便认以为圣贤之所以为圣贤者止此而已,都不穷究著实,殊不济事。且如论语相似:读‘学而时习之’,须求其所谓学者如何?如何谓之时习?既时习,如何便能说?‘有朋自远方来’,朋友因甚而来自远方?我又何自而乐?须著一一与他考究。似此用工,初间虽觉得生受费力,久後读书甚易为工,却亦济事。”道夫

“明明德”是知,“止於至善”是守。夫子曰:“知及之,仁能守之。”圣贤未尝不为两头底说话。如中庸所谓“择善固执”,择善,便是理会知之事;固执便是理会守之事。至书论尧之德,便说‘钦明’,舜便说‘濬哲文明,温恭允塞’。钦,是钦敬以自守;明,是其德之聪明。‘濬哲文明’,便有知底道理;‘温恭允塞’,便有守底道理。此条所录恐有误。道夫

问:“新民如何止於至善?”曰:“事事皆有至善处。”又曰:“‘善’字轻,‘至’字重。”节以下新民止至善。

问:“新民止於至善,只是要民修身行己,应事接物,无不曲当?”曰:“虽不可使知之,亦当使由之,不出规矩准绳之外。”节

“止於至善”,是包“在明明德,在新民”。己也要止於至善,人也要止於至善。盖天下只是一个道理,在他虽不能,在我之所以望他者,则不可不如是也。道夫(以下明德、新民、至善。)

明德、新民,二者皆要至於极处。明德,不是只略略地明德便了;新民,不是只略略地新得便休。须是要止於极至处。贺孙

问:“至善,不是明德外别有所谓善,只就明德中到极处便是否?”曰:“是。明德中也有至善,新民中也有至善,皆要到那极处。至善,随处皆有。修身中也有至善,必要到那尽处;齐家中也有至善,亦要到那尽处。至善,只是以其极言。不特是理会到极处,亦要做到极处。如‘为人君,此於仁’,固是一个仁,然仁亦多般,须是随处看。如这事合当如此,是仁;那一事又合当如彼,亦是仁。若不理会,只管执一,便成一边去。如‘为人臣,止於敬’,敬亦有多少般,不可只道擎跽曲拳便是敬。如尽忠不欺,陈善闭邪,纳君无过之地,皆是敬,皆当理会。若只执一,亦成一边去,安得谓之至善!至善只是些子恰好处。韩文公谓‘轲之死不得其传’。自秦汉以来岂无人!亦只是无那至善,见不到十分极好处,做亦不做到十分极处。”淳(同。)

明德,是我得之於天,而方寸中光明底物事。统而言之,仁义礼智。以其发见而言之,如恻隐、羞恶之类;以其见於实用言之,如事亲、从兄是也。如此等德,本不待自家明之。但从来为气禀所拘,物欲所蔽,一向昏昧,更不光明。而今却在挑剔揩磨出来,以复向来得之於天者,此便是“明明德”。我既是明得个明德,见他人为气禀物欲所昏,自家岂不恻然欲有以新之,使之亦如我挑剔揩磨,以革其向来气禀物欲之昏而复其得之於天者。此便是“新民”。然明德、新民,初非是人力私意所为,本自有一个当然之则,过之不可,不及亦不可。且以孝言之,孝是明德,然亦自有当然之则。不及则固不是,若是过其则,必有刲股之事。须是要到当然之则田地而不迁,此方是“止於至善”。泳

明德、新民,皆当止於至善。不及於止,则是未当止而止;当止而不止,则是过其所止;能止而不久,则是失其所止。僩

“明德新民,皆当止於极好处。止之为言,未到此便住,不可谓止;到得此而不能守,亦不可言止。止者,止於是而不迁之意。”或问:“明明德是自己事,可以做得到极好处。若新民则在人,如何得他到极好处?”曰:“且教自家先明得尽,然後渐民以仁,摩民以义。如孟子所谓‘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又从而振德之’。如此变化他,自然解到极好处。”铢

或问:“明德可以止於至善,新民如何得他止於至善?”曰:“若是新民而未止於至善,亦是自家有所未到。若使圣人在上,便自有个处置。”又问:“夫子非不明德,其历诸国,岂不欲春秋之民皆止於至善?到他不从,圣人也无可奈何。”曰:“若使圣人得位,则必须绥来动和。”又云:“此是说理,理必须是如此。且如‘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然尧有九年之水,想有多少不育之物。大德必得名位禄寿,也岂个个如此!只是理必如此。”胡泳

明明德,便要如汤之日新;新民,便要如文王之“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各求止於至善之地而後止也。德明

欲新民,而不止於至善,是“不以尧之所以治民者治民”也。明明德,是欲去长安;止於至善,是已到长安也。拱寿

刘源问“知止而後有定”。曰:“此一节,只是说大概效验如此。‘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却是做工夫处。”雉以下知止有定。

“在止於至善”。至者,天理人心之极致。盖其本於天理,验於人心,即事即物而无所不在。吾能各知其止,则事事物物莫不各有定理,而分位、界限为不差矣。端蒙

须是灼然知得物理当止之处,心自会定。砥

问:“‘知止而後有定’,须是物格、知至以後,方能如此。若未能物格、知至,只得且随所知分量而守之否?”曰:“物格、知至也无顿断。都知到尽处了,方能知止有定。只这一事上知得尽,则此一事便知得当止处。无缘便要尽底都晓得了,方知止有定。不成知未到尽头,只恁地鹘突獃在这里,不知个做工夫处!这个各随人浅深。固是要知到尽处方好,只是未能如此,且随你知得者,只管定去。如人行路,今日行得这一条路,则此一条路便知得熟了,便有定了。其它路皆要如此知得分明。所以圣人之教,只要人只管理会将去。”又曰:“这道理无它,只怕人等待。事到面前,便理会得去做,无有不得者。只怕等待,所以说:‘需者,事之贼也!’”又曰:“‘需者,事之贼也!’若是等待,终误事去。”又曰:“事事要理会。便是人说一句话,也要思量他怎生如此说;做一篇没紧要文字,也须思量他怎生如此做。”僩

“知止而後有定”,须是事事物物都理会得尽,而後有定。若只理会得一事一物,明日别有一件,便理会不得。这个道理须是理会得五六分以上,方见得这边重,那边轻,後面便也易了。而今未理会到半截以上,所以费力。须是逐一理会,少间多了,渐会贯通,两个合做一个,少间又七八个合做一个,便都一齐通透了。伊川说“贯通”字最妙。若不是他自会如此,如何说出这字!贺孙

“知止而後有定”,必谓有定,不谓能定,故知是物有定说。振

未知止,固用做工夫,但费把捉。已知止,则为力也易。僩

定亦自有浅深:如学者思虑凝定,亦是定;如道理都见得彻,各止其所,亦是定。只此地位已高。端蒙

问“定而後能静”。曰:“定,是见得事事物物上千头百绪皆有定理;静,只就自家一个心上说。”贺孙以下定静。

定以理言,故曰有;静以心言,故曰能。义刚

定是理,静在心。既定於理,心便会静。若不定於理,则此心只是东去西走。泳

问:“章句云:‘外物不能摇,故静。’旧说又有‘异端不能惑’之语。窃谓将二句参看,尤见得静意。”曰:“此皆外来意。凡立说须宽,方流转,不得局定。”德明

问:“大学之静与伊川‘静中有动’之‘静’,同否?”曰:“未须如此说。如此等处,未到那里,不要理会。少顷都打乱了,和理会得处,也理会不得去。”士毅。

问“静而後能安”。曰:“安,只是无臲卼之意。才不纷扰,便安。”问:“如此,则静与安无分别。”曰:“二字自有浅深。”德明以下静安。

问:“‘安,谓所处而安。’莫是把捉得定时,处事自不为事物所移否?”曰:“这个本是一意。但静是就心上说,安是就身上说。而今人心才不静时,虽有意去安顿那物事,自是不安。若是心静,方解去区处,方解稳当。”义刚

既静,则外物自然无以动其心;既安,则所处而皆当。看打做那里去,都移易他不得。道夫

问:“‘静而後能安’,是在贫贱,在患难皆安否?”曰:“此心若不静,这里坐也坐不得,那里坐也坐不得。”

能安者,以地位言之也。在此则此安,在彼则彼安;在富贵亦安,在贫贱亦安。节

问:“知止章中所谓定、静、安,终未深莹。”曰:“知止,只是识得一个去处。既已识得,即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求之彼,又求之此,即是未定。‘定而後能静,静而後能安’,亦相去不远,但有深浅耳。与中庸动、变、化相类,皆不甚相远。”问:“先生於此段词义,望加详数语,使学者易晓。”曰:“此处亦未是紧切处,其他亦无可说。”德明定、静、安。

定、静、安颇相似。定,谓所止各有定理;静,谓遇物来能不动;安,谓随所寓而安,盖深於静也。去伪

定、静、安三字大略相类。然定是心中知“为人君止於仁,为人臣止於敬”。心下有个定理,便别无胶扰,自然是静。如此,则随所处而安。┿

知止而後有定,如行路一般。若知得是从那一路去,则心中自是定,更无疑惑。既无疑惑,则心便静;心既静,便贴贴地,便是安。既安,则自然此心专一,事至物来,思虑自无不通透。若心未能静安,则总是胡思乱想,如何是能虑!贺孙知止、定、静、安、虑。

定,对动而言。初知所止,是动底方定,方不走作,如水之初定。静则定得来久,物不能挠,处山林亦静,处廛市亦静。安,则静者广,无所適而不安。静固安,动亦安,看处甚事皆安然不挠。安然後能虑。今人心中摇漾不定叠,还能处得事否?虑者,思之精审也。人之处事,於丛冗急遽之际而不错乱者,非安不能。圣人言虽不多,推出来便有许多说话,在人细看之耳。僩

问“安而後能虑”。曰:“先是自家心安了,有些事来,方始思量区处得当。今人先是自家这里鹘突了,到事来都区处不下。既欲为此,又欲若彼;既欲为东,又欲向西,便是不能虑。然这也从知止说下来。若知其所止,自然如此,这却不消得工夫。若知所止,如火之必热,如水之必深,如食之必饱,饮之必醉。若知所止,便见事事决定是如此,决定著做到如此地位,欠阙些子,便自住不得。如说‘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人多会说得。只是不曾见得决定著竭其力处,决定著致其身处。若决定见得著如此,看如何也须要到竭其力处,须要到致其身处。且如事君,若不见得决定著致其身,则在内亲近,必不能推忠竭诚,有犯无隐;在外任使,必不能展布四体,有殒无二。‘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这若不是见得到,如何会恁地!”贺孙知止、安、虑。

李德之问:“‘安而後能虑。’既首言知止矣,如何於此复说能虑?”曰:“既知此理,更须是审思而行。且如知孝於事亲,须思所以为事亲之道。”又问:“‘知至而後意诚’,如何知既尽後,意便能实?”先生指灯台而言:“如以灯照物,照见处所见便实;照不见处便有私意,非真实。”又问:“持敬、居敬如何?”曰:“且如此做将去,不须先安排下样子,後却旋求来合。”盖卿

子升问:“知止与能虑,先生昨以比易中深与几。或问中却兼下‘极深研几’字,觉未稳。”曰:“当时下得也未仔细。要之,只著得‘研几’字。”木之

李约之问“安而後能虑”。曰:“若知至了,及临时不能虑,则安顿得不恰好。且如知得事亲当孝,也知得恁地是孝。及至事亲时不思虑,则孝或不行,而非孝者反露矣。”学蒙安、虑。

问“安而後能虑”。曰:“若不知此,则自家先已纷扰,安能虑!”德明

能安者,随所处而安,无所择地而安。能虑,是见於应事处能虑。节

虑,是思之重复详审者。方子

虑,是研几。闳祖

问:“到能得处,学之工夫尽否?”曰:“在己之功亦备矣。又要‘明明德於天下’,不止是要了自家一身。”淳得。

因说知止至能得,上云“止於至善”矣,此又提起来说。言能知止,则有所定;有所定,则知其理之确然如是。一定,则不可移易,任是千动万动,也动摇他不得。既定,则能静;静,则能安;安,则能虑;虑,则能得其所止之实矣。卓知止至能得。

国学经典赏析:《朱子语类》卷十四大学一原文

知止至能得,盖才知所止,则志有定向;才定,则自能静;静,则自能安;安,则自能虑;虑,则自能得。要紧在能字。盖滔滔而去,自然如此者。虑,谓会思量事。凡思天下之事,莫不各得其当,是也。履孙

知止,只是先知得事理如此,便有定。能静,能安,及到事来,乃能虑。能字自有道理。是事至物来之际,思之审,处之当,斯得之矣。夔孙

问:“据知止,已是思虑了,何故静、安下复有个‘虑’字?既静、安了,复何所虑?”曰:“知止,只是先知得事理如此,便有定。能静能安,及到事至物来,乃能虑。‘能’字自有意思。谓知之审而後能虑,虑之审而後能得。”赐

或问定静安虑四节。曰:“物格、知至,则天下事事物物皆知有个定理。定者,如寒之必衣,饥之必食,更不用商量。所见既定,则心不动摇走作,所以能静。既静,则随所处而安。看安顿在甚处,如处富贵、贫贱、患难,无往而不安。静者,主心而言;安者,主身与事而言。若人所见未定,则心何缘得静。心若不静,则既要如彼,又要如此,身何缘得安。能虑,则是前面所知之事到得,会行得去。如平时知得为子当孝,为臣当忠,到事亲事君时,则能思虑其曲折精微而得所止矣。”胡泳

琮曰:“上面已自知止,今虑而得者,依旧是知底意思”云云。先生曰:“只上面是方知,下面是实得耳。”问:“如此,何用更过定、静、安三个节目?”曰:“不如此,不实得。”曰:“如此,上面知止处,其实未有知也。通此五句,才做得‘致知在格物’一句。”曰:“今人之学,却是敏底不如钝底。钝底循循而进,终有得处。敏底只是从头呼扬将去,只务自家一时痛快,终不见实理。”琮

问:“定,即心有所向,不至走作,便静;静,便可以虑,何必待安?”曰:“安主事而言,不安便不能思。譬如 *** ,有件事来挠,思便不得专一。定、静、安都相似。未到安处,思量未得。知止,是知个慈,知个孝。到得时,方是得个慈,得个孝底道理。虑,是虑个如何是慈,如何是孝。”又问:“至於安时,无勉强意思否?”曰:“在贫贱也安,在富贵也安,在这里也安,在那里也安。今人有在这里不安了,在那里也不会安。心下无理会,如何会去思虑?”问:“章句中‘虑谓思无不审’,莫是思之熟否?”曰:“虑是思之周密处。”芝

王子周问知止至能得。曰:“这数句,只是要晓得知止。不知止,则不能得所止之地。如‘定、静、安’数字,恰如今年二十一岁,来年二十二岁,自是节次如此来,自不可遏。如‘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这三句,却紧要只是‘在止於至善’;而不说知止,则无下工夫处。”震

游子蒙问:“知止,得止,莫稍有差别否?”曰:“然。知止,如射者之於的;得止,是已中其的。”问:“定、静、安矣,如之何而复有虑?”曰:“虑是事物之来,略审一审。”刘淮叔通问:“虑与格物致知不相干。”曰:“致知,便是要知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之类。虑,便是审其如何而为孝,如何而为慈。至言仁则当如尧,言孝则当如舜,言敬则当如文王,这方是得止。”子蒙言:“开欲以‘明德’之‘明’为如人之失其所有,而一旦复得,以喻之。至‘虑’字,则说不得。”曰:“知止而有定,便如人撞著所失,而不用终日营营以求之。定而静,便如人既不用求其所失,自尔甯静。静而安,便如人既知某物在甚处,某物在甚处,心下恬然无复不安。安而虑,便如自家金物都自在这里,及人来问自家讨甚金物,自家也须将上手审一审,然後与之。虑而得,则称停轻重,皆相当矣。”或又问:“何故知止而定、静、安了,又复言虑?”曰:“且如‘可以予,可以无予;可以取,可以无取;可以死,可以无死’,这上面有几许商量在。”道夫

问“知止而後有定”。曰:“须是灼然知得物理当止之处,心自会定。”又问:“上既言知止了,何更待虑而後能得?”曰:“知止是知事事物物各有其理。到虑而後能得处,便是得所以处事之理。知止,如人之射,必欲中的,终不成要射做东去,又要射做西去。虑而後能得,便是射而中的矣。且如人早间知得这事理如此,到晚间心里定了,便会处置得这事。若是不先知得这道理,到临事时便脚忙手乱,岂能虑而有得!”问:“未格物以前,如何致力?”曰:“古人这处,已自有小学了。”砥(同。)

子升问知止、能虑之别。曰:“知止,是知事物所当止之理。到得临事,又须研几审处,方能得所止。如易所谓‘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此似知止;‘惟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此便是能虑。圣人言语自有不约而同处。”木之说:“如此则知止是先讲明工夫,能虑是临事审处之功。”曰:“固是。”再问:“‘知止而後有定’,注谓‘知之则志有定向’。或问谓‘能知所止,则方寸之间,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语似不同,何也?”曰:“也只一般。”木之

国学经典赏析:《朱子语类》卷十四大学一原文

知止,只是知有这个道理,也须是得其所止方是。若要得其所止,直是能虑方得。能虑却是紧要。知止,如知为子而必孝,知为臣而必忠。能得,是身亲为忠孝之事。若徒知这个道理,至於事亲之际,为私欲所汨,不能尽其孝;事君之际,为利禄所汨,不能尽其忠,这便不是能得矣。能虑,是见得此事合当如此,便如此做。道夫

人本有此理,但为气禀物欲所蔽。若不格物、致知,事至物来,七颠八倒。若知止,则有定,能虑,得其所止。节

问知止至能得。曰:“真个是知得到至善处,便会到能得地位。中间自是效验次第如此。学者工夫却在‘明明德,新民,止於至善’上。如何要去明明德,如何要去新民,如何要得止於至善,正当理会。知止、能得,这处却未甚要紧。圣人但说个知止、能得样子在这里。”

陈子安问:“知止至能得,其间有工夫否?”曰:“有次序,无工夫。才知止,自然相因而见。只知止处,便是工夫。”又问:“至善须是明德否?”曰:“至善虽不外乎明德,然明德亦有略略明者。须是止那极至处。”铢

真知所止,则必得所止,虽若无甚间隔,其间亦有少过度处。健步勇往,势虽必至,然移步亦须略有渐次也。

林子渊问知止至能得。曰:“知与行,工夫须著并到。失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行之愈笃,则知之益明。二者皆不可偏废。如人两足相先後行,便会渐渐行得到。若一边软了,便一步也进不得。然又须先知得,方行得。所以大学先说致知,中庸说知先於仁、勇,而孔子先说‘知及之’。然学问、慎思、明辨、力行,皆不可阙一。”贺孙

问“知止能得”一段。曰:“只是这个物事,滋长得头面自各别。今未要理会许多次第,且要先理会个知止。待将来熟时,便自见得。”先生论看文字,只要虚心濯去旧闻,以来新见。时举

黄去私问知止至能得。曰:“工夫全在知止。若能知止,则自能如此。”人杰

知止至能得,譬如吃饭,只管吃去,自会饱。德明

问知止至能得。曰:“如人饮酒,终日只是吃酒。但酒力到时,一杯深如一杯。”儒用

知止至能得,是说知至、意诚中间事。闳祖

大学章句说静处,若兼动,即便到“得”地位,所以细分。方

问:“知与得如何分别?”曰:“知只是方知,得便是在手。”问:“得莫是行所知了时?”曰:“也是如此。”又曰:“只是分个知与得。知在外,得便在我。”士毅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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