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五十八回讲了什么事?这回该怎样赏析呢?
红楼梦第五十八回主要内容是什么
由于宫里的一位老太妃去世。贾母等有诰命的必须每天入朝随祭。要有一个月才能结束。因此,尤氏告了假,协理荣宁两府事宜。薛姨妈也搬进潇湘馆,精心照顾黛玉。又由于上有规定,有爵之家在一年内不许有筵宴音乐,因此尤氏等人商量把唱戏的十二个女孩子打发出门。但这些女孩子都不愿出去,便分在各房使唤。
一天天气甚好,宝玉拄了一枝拐杖出来闲逛。遇到湘云等人,被他们取笑了一番,十分不好意思。宝玉仰望杏子想到“绿叶成阴子满枝”,邢岫烟再过几年也“绿叶成阴子满枝”了。见雀落枝头乱啼,又发感叹。又遇一婆子因藕官在园内烧纸钱而要治她的罪,便上前保护。见到黛玉,也比以前瘦多了,二人不禁相对流泪。
芳官的干娘掌管着她的月钱,却让芳官用她女儿的剩水洗头,引起了芳官的极度不满,二人大闹。幸亏晴雯、麝月等人出面,强言压住,那婆子才不再闹。芳官说明藕官烧纸是因与药官同演夫妻,药官死后,又与蕊官演夫妻,温柔体贴,但还怀念药官,帮她烧纸。宝玉听说后,不免欢喜悲叹了一回。
红楼梦第五十八回解读
第五十八回的回目是:
杏子阴假凤泣虚凰
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这一回的内容,通过一些闲人小事儿,初步表现了贾府底层人员复杂的矛盾冲突。有些原本隐性的矛盾,现在暴露出来,也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机缘——贾府中那个有十二个女孩子的小戏班被遣散。
小戏班遣散,直接的原因,是因为皇上家的“老太妃”死了。因而勅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能有筵宴音乐。受此影响,“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发。”也就是说,各豪门贵族家里养着的艺人、戏班都纷纷遣散——这当然都是一种“积极响应”的姿态。
然而,这个小戏班原本是两年前为了贵妃(元春)省亲而特意置办的,现在却因为“老太妃”的死而被解散,作者把这两个“妃子”之间似乎没有关联的事儿,巧合的放在一起说事儿,又多少让人产生点儿联想——贵妃(元春)那边儿,是不是也将要发生什么事儿?不知道贵妃同学此时的感受如何?
虽说遣散,实际只走了几个,留下八个,临时安排了转岗再就业——分散到各房使唤。
“老太妃”死了,贾府从贾母往下,有身份的婆媳、子孙们,每天都要入朝随祭,在大内偏宫二十一天后,再加上“请灵入先陵”——位于“孝慈县”的陵地往来得十天左右,送殡兴师动众,凡有爵的都得去,这样就得耽搁一个多月。这期间,贾府里几乎没有了正式管事儿的人了。于是,商议一下,决定来个小“变通”,报了个尤氏“产育(似有欺君之嫌)”,留在家里,协理荣、宁两处的事务。
在第十三回曾经有王熙凤协理宁国府,这一回,或是机缘巧合,又安排了贾珍的妻子尤氏协理荣宁二府的事体。是要让尤氏与凤姐PK一下管理能力吗?
其实,早在凤姐协理宁国府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宁府的管理漏洞比比皆是,业绩乏善可陈,尤氏当然也不是管理型人才,这次只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尤氏对荣府的协理,虽然天天过来,不过是应名点卯。
由于小戏班的解散,梨香院相应的人员也撤进园子里来,一时间,园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多了几十个,又都闲着没事儿干。无事难免就要生非。
用麝月的话说, “上头”才出了几天门,“下头”就开始无法无天了。
这些原来学戏的女孩子们,本来就是年幼无知的少女,由于特殊的身份地位,加上演戏的职业特点,难免就更有些淘气。或许曾经有意无意得罪过那些婆子们,因而被她们所不容也就难免,这也成为后来的一些矛盾冲突的伏笔。
管理力量的薄弱,也使得很多下人们的“底色”充分暴露,书中列举了一些现象后,用“种种不善,在在生事”这八个字进行了概括。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贾府走向衰落的趋势。
在上一回中,宝玉因为紫鹃那一次不知深浅的试探,而“急痛迷心”,虽然是虚惊一场,到底从精神到体力也是损伤不小。在家着实休养了一些日子。
这一天,已经“大愈”了的宝玉,“拄着杖,靸着鞋”,走出院外,正值清明时节,眼前是一片劳动繁忙的景象——
因为探春推行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带来的变化:领到承包任务的婆子们,也有修理竹子的,也有修整树枝的,有栽花的,有种豆的,池中还有行着船夹泥的,种藕的……
上回说,“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际推行会有什么效果,作者似乎故意留一个悬念,没有及时交代。
眼下看来,“承包制”确实带来了相关人员的责任意识,以及工作上的自觉性。可以想象,在整体管理缺失的情况下,如果不实行承包责任制,会是什么样的混乱情景。
但宝玉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些,而是由眼前的一株大杏树而触景生情——几天不见,树上的杏花已经全落了,结满了许多小杏,这时候忽然想到唐人杜牧:“绿叶成阴子满枝”的诗句,又进一步联想到,邢岫烟的即将出嫁。过不了两年,邢岫烟这样的女孩子只怕也要“子满枝”了。不禁引来伤春悲春的感慨,以至于对着这正蓬勃生长的杏树,竟流泪叹息起来。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见山石那边一股火光,宝玉吃了一惊。又听到有人喊:“藕官,你要死!怎么弄些纸钱进来烧?我回奶奶们去,仔细你的肉!”
宝玉急忙转过来,见到藕官满脸泪痕,悲悲切切在那里烧纸。问她给谁烧纸?并劝她别在这里烧,但数问不答。
这时候,那个婆子恶狠狠过来,说已经回过奶奶们,奶奶气的不得了。说着,就要拉去交案。藕官害怕不肯去。
宝玉见此,立时编了个谎话,极力替藕官开脱。婆子无奈,只得悻悻而去。
那婆子之所为,虽然是有公报私仇之嫌,但表面上却是在维护秩序,毕竟防火是重要的事。宝玉的英雄救美,或许多少在客观上扮演了规则破坏者的角色。
这里宝玉又问她到底为谁烧纸?藕官因为宝玉刚才的庇护,心怀感激,知道宝玉是与自己同样的人,就含泪说,这事儿除了你屋里的芳官、宝姑娘屋里的蕊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也不便对你讲,你只回去悄悄问芳官就知道了。
宝玉心里纳闷,先来到潇湘馆,“瞧黛玉益发瘦得可怜,问起来,比往日已算大愈了。”可见黛玉的病情日益加重,此时已经露出难以逆转的趋势。黛玉见他也大瘦了,催他回去歇息调养。
宝玉急于回到怡红院,因为记挂着要向芳官问那个事儿的原委。却赶上芳官与她的“干娘”因为洗头的事儿,闹起来小风波。
那个做了芳官“干娘”的婆子,在与芳官争吵中,骂的污言秽语,实在有伤风化。宝玉对袭人说,你干脆接过来,别让那婆子管了。袭人取了相应的东西,让人给芳官,让她另要水自洗。
那婆子气势汹汹的还不罢休,先是晴雯过去说,言语虽然直接了当,但作用有限。
袭人叫麝月:“我不会和人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过去震吓她两句。”
这时候,麝月的口才优势得到凸显。在之前,比如在第五十二 回,麝月教训坠儿娘的时候,我们已经有所领教。而在这里,又有了一个集中呈现。只听她这一篇话,通过“摆事实,讲道理”,层层递进,逻辑性很强。既给那婆子培训了一下在“内帏”当下人的基本的礼节规矩,又强调了不守规矩的后果,产生了一定的威力。
宝玉在一旁也不住抱怨,这些“干娘”们铁石心肠,不能照看,反倒折挫,如此下去,如何是好。晴雯干脆说,都撵出去,不要这些中看不中吃的。那婆子羞愧难当,显然害怕了。
厨房送来晚饭,其中有一碗火腿鲜笋汤,宝玉喝了一口说:“好烫”,袭人端起,轻轻用口吹,见芳官在侧,就递给芳官,让她学着服侍。聪颖的芳官当然一学就会,没想到她那“干娘”跑过来要献殷勤,所幸被晴雯及时喝止。如若不然,这碗汤,宝玉还能喝吗?还不得连碗都扔了?
吃过饭,趁没人,宝玉这才有机会悄悄把方才看到藕官烧纸的情况告诉芳官,又把藕官的话对芳官说了,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通过芳官的一番从头道来才知道,原来是这藕官与死了的菂官,两个女孩子之间的,一段本来因为在戏里演夫妻而结成的,不似友谊而深似友谊的“假凤虚凰”的感人故事。
古代文学中,常有用凤凰比喻夫妻的情况。“假凤虚凰”,显然是虚假的夫妻。但这虚假的夫妻,却演绎了无比真实动人的情谊。
本回的重点似乎还应该是在最后一段,也就是宝玉的因真情而“揆痴理”。
在这段文字中,宝玉与芳官,先从藕官的痴情说起,芳官又结合自己演戏的体验,加上女孩子对生活的理解,说了一篇关于夫妻关系的呆话。没想到,这些呆话,恰恰合了宝玉的“呆性”。使宝玉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是称奇道绝,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污世界! ”
接下来,说起生者对死者的祭奠方式,宝玉不主张烧纸,应该以诚信为主,比如说自己祭奠金钏时,曾经用过的“撮土为香”的 *** 就最为实用。宝玉说到激动之处,还似乎无意地说出“即值仓惶流离之日”这样的,在此时颇显突兀、让人惊心的话,不免引起细心读者的注意。
“仓惶流离”是怎样一种悲凉凄惨的景象?我想,这或许是作者在暗示,宝玉在日后的某段时间,将有类似这样的情况发生。虽然,我们在现在的续书中读不到。但读者不应随意放过,因为这或许是一个探究作者后半部原稿内容的重要线索。
有研究者认为,芳官的话,之所以引起宝玉的共鸣,以至于让宝玉“揆痴理”(从中揣测、悟出道理),也许是作者对宝玉、黛玉之间爱情结局的某种暗示——或许并非如续书的“调包计”,而是因为日后贾家及宝玉遭受的突然变故(“仓惶流离”?),导致本来病情已经日益严重的黛玉因极度担惊,“泪尽”而亡在先,而宝玉娶宝钗则是在黛玉死之后的事。然而宝玉“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当然,这也是后话。
顺便说一下,从这一回起,紧接着的几回如同展开了一幅关系复杂的人物画。这些关系复杂到什么程度?我们将分别在后边的几个章节中读到。发生在丫鬟、婆子之间,以及不同层次的下人们之间,类似“鸡声鹅斗”的小矛盾、大碰撞,此伏彼起,着实有点儿热闹。我们也将在后面几回的解析中提及。这其中,特别是下层人物的语言之生动、之丰富多彩,令人叹为观止。而作者的如椽巨笔,把众多的下人们复杂的人情世故,写的生动传神。种种细节,又直戳人性的弱点,文笔力透纸背。特别是对这些细枝末节的描绘,以及对这些背后的,复杂的利益关系,所揭示的深入程度,真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