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东坡:除了政治智商不行,其他都很行的苏轼
编者按:之前所写的《泥马渡康王:除了人品不行,其他都很行的宋高宗赵构》一文当中,被读者找到了一个bug。不过,苏轼可没有这个bug。
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年)中秋夜晚,一轮明月洒下清辉。密州城内(今山东诸城),知州大人酒意正酣,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着中年男人的魅力。
兴起时,唤童子拿来纸笔,挥洒之间写下一阙《水调歌头》,然后交给正眨着星星眼的姬妾王朝云现场演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自此,世间再无咏月之词。
01
此时的苏轼,因与当权变法者王安石政见不同,而被贬谪外放。
在朦胧醉意中,苏轼不由回忆起嘉祐二年(1057年)刚中进士候,汴京城中一片美好的平和世界。
当时正是仁宗在位,在中进士后又在欧阳修推荐之下,与弟弟苏澈共同参加制科大考,成为“百年之一”。后来又通过学士院试,任职直史馆。
这是他人生当中最为快乐的日子,繁华富庶的汴京城,令他流连其中。尤其是九桥门一带,酒楼林立、绣旗招展,遮蔽天日,酒醉之后登上樊楼更是可以俯瞰整个御街和龙亭花园。
北宋东京樊楼的梦幻繁华
然而,治平三年(1066年),父亲苏洵病逝,苏轼与弟弟苏辙扶柩还乡,守孝三年。期满还朝之后,正值轰轰烈烈的王安石变法拉开序幕,势不可挡,以司马光为首的“旧党”也只能暂避锋芒。
而刚刚有过三年朝堂空白期的苏轼,可谓“优势在我”,完全可以不必趟这个浑水。
苏轼之前在福昌、凤翔有过地方任职经历,所以他很明确的知道新法存在的弊端,于是在熙宁四年(1071年)上书直陈。这让原本很赏识苏轼的王安石,感到非常愤怒。
很快苏轼就收拾东西离开汴京,外放杭州通判,三年后改任密州知州。
02
苏轼曾作一篇《洗儿歌》:“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认为只有“愚且鲁”才能做公卿。而自己之所以做不了公卿,就是因为太聪明。
这个,说对也对,苏轼如果不是聪明人,那世间就没有聪明人了。
实话实说,苏轼真的什么都很行!是历史公认“绝无仅有的通才”,有“千古之一才子”的称誉。
文章:他位列唐宋八大家,而且苏文是宋文中成就更高的一家。
诗:他是“元祐”诗坛代表人物,是苏诗把宋诗艺术推向了高峰,乃北宋诗坛之一大家。
词:苏词的历史性贡献还要超过苏文和苏诗,首开宋词豪迈先河,并在理论上破除了诗尊词卑的观念,提出词“为诗之苗裔”,使词的美学品位真正能与诗并驾齐驱。
书法:“苏黄米蔡”,名列宋代四大家。苏轼的书法自成一格,充满起伏跌宕的气韵之美。
《寒食帖》:誉为“天下第三行书”,现为台北故宫博物院镇院之宝
绘画:苏轼在中国绘画美学思想上的重要人物,提倡“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是“文人画”的奠基人。
《枯木怪石图》:在2018年佳士得香港秋拍,以4.636亿港元成交
音乐:苏轼的家庭属于音乐世家,父亲苏洵、弟弟苏辙都十分精通古琴演奏,而苏轼尤其擅长七弦音乐,在音乐方面具有独到的造诣,著有《杂书琴事》、《溪山琴况》。
烹饪:所创的“东坡肉”至今仍是名菜。
医学:对《伤寒论》《千金要方》等医学典籍都精深研究,著有《苏学士方》,后来和沈括的《良方》被合编成《苏沈良方》。贬谪黄州时正逢瘟疫横行,以“圣散子”活人无数。
佛法:苏轼曾潜心修禅,在佛学研究方面达到“天人合一”境界,对佛禅义理有深入理解:“不向南华结香火,此生何处是真依”。苏轼与北宋名僧佛印可谓相爱相杀。
经济学:苏轼在经济领域方面有杰出的贡献,首创“穷人经济学”,被当代经济学家张五常所推崇。
公共治理:苏轼在各个地方的官声都极好,发掘人才、重视生产,积极推动民间的经济贸易发展。至今海南儋州仍存“东坡田、东坡井、东坡桥、东坡路、东坡帽”,甚至连语言都有“东坡话”。
基建达人:“东坡处处筑苏堤”,苏轼曾主持修建过多条长堤,并亲自设计施工草图,其中杭州西湖的“苏堤”至今仍在。
杭州西湖的苏堤春晓
说了上面这些,就完事儿了吗?
NO!
正所谓“说不全、说不完、说不透的永远的苏东坡”。
苏轼还擅长农业、园林、军事、盆景、制墨、教育、酿酒、经义、方言、楹联、算术、服装设计、房屋建筑、木工、雕刻、冶铁,等等等等。
而且不是简单涉猎,而是无一不精,无一不能。
是创客,是引领时代风尚的潮人。
03
苏轼确实什么都很行,但就是政治智商不行。不但不行,甚至就是负数。
在王安石变法风头正盛的时候,他上书反对。于是被列为“旧党”,被贬谪外放,辗转多地。
更是在元丰二年(1079年)担任湖州知州时,发生“乌台诗案”,如果不是宋太祖赵匡胤时定下不杀士大夫的国策,再加之有包括王安石在内的多个重量级人物出手相救,估计当时就凉了。
而到了元丰八年(1085年),宋哲宗即位,以高太后、司马光为首的旧党上台。旧党自认苏轼是自己人,于是抛出橄榄枝,遂得以还朝,任中书舍人,随后又升为翰林学士、知制诰,知礼部贡举。
如无意外,苏东坡的仕途这是进入快车道了。
然而,苏轼发现旧党尽废新法之后,感觉并不妥当,因为新法并非一无是处。于是再次向朝廷提出谏议,并抨击旧党执政之后的腐败现象,由此触怒了司马光与高太后。
自此开始,“既不能容于新党,又不能见谅于旧党”。
再次被贬谪外放。
元祐八年(1093年)高太后去世,哲宗执政之后,新党再度起势。然而对苏轼却更加不友好,先贬到惠州(今广东惠州),再贬到儋州(今海南儋州)。
一直到宋徽宗即位,在元符三年(1100年)召苏轼还朝。然而造化弄人,苏轼在北归途中逝世于常州(今江苏常州),享年66岁。
纵览苏轼一生,生长于眉州,成名于汴州,除了仕途起步期的福昌、凤翔之外,就是贬谪各地:
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黄州、汝州、常州、登州、杭州、颍州、扬州、定州、宁州、惠州、儋州、琼州、廉州、舒州、永州。
真正的天南海北,完全可以为相声演员凑出一段“贯口”。
事实上,即使苏轼没有逝世,此次还朝也必然没有好结果。王安石、司马光对苏轼仅限于政见不合,二人的人品还是方正的。徽宗时期蔡京、高俅、童贯、杨戬当权,苏轼岂能不喷?
可能,到时候就不仅限于贬谪了。
04
某次饭后苏轼指自己的肚子问身边众侍妾:“可知我这里面有什么吗?”有侍妾说:“文章”;有侍妾说:“见识。”只有王朝云笑道:“肚子里都是不合时宜。”苏东坡赞道:“朝云知我。”
苏轼只要圆滑一点,政治智商不用太高,哪怕处在合格线附近,官至宰相不在话下,不至于如此颠沛流离。
可是,官至宰相的苏轼,是成不了苏东坡的。
官至宰相的苏轼,可能不会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洒脱,不会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淡然,不会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哲思,不会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多少风流人物”的豪放,不会有“十年生死两茫茫”的真情……
也没有时间把各个方面的技能点都点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