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江南士绅们为什么死抗朝廷税赋没有一点家国情怀?
当年刘福通红巾军起义的时候,就喊了这么一句口号:贫瘠江南,富夸塞北。
是的,你没有看错,自宋朝经济重心南移以来,江南烟火瞳瞳,好不热闹。
但是在蒙古人的统治下百里鸡犬不闻。
有元一代,江南(原宋境)的税制为“两税法”,即一年需要缴纳“夏税”和“秋税”,而其他地方只需要缴纳“秋税”。
整个江南地区几乎承担了,元朝岁入粮赋的一半以上。
以1324年元朝的岁入举例,是年,全国累计岁入1200万石粮食。
原宋境内的四川、云南、江浙、江西、湖广五地累计690万石粮食,占比57.5%。
至于其他的金银铁税等,找不到具体数据,就不举例了,但可以确定的是,江南地区赋税比例肯定比其他地方高。
这些民脂民膏都被官府集中起来,送往塞北,给那些漠北宗王、部落领主、军事贵族、王子皇孙享乐所用。
这么大规模的搜刮,硬抢肯定是不行的。
要想捞银子,步子不能迈得太大,一次收的税可不能太多。
要是一上来就是高税率、勒索盘剥,人家老百姓也不傻,饿死累死都是死,咱就饿死算了。
引得老百姓大规模 *** ,这样谁来干活?
那群吃得滚瓜溜圆的蒙古老爷吗?
不不不,世界上最会捞钱的 *** ,从来不是那种横征暴敛的 *** ,最会捞钱的 *** 往往都是将税收结合现实,揉入日常生活,捞钱细无声。
要达那种我征了你,但是你感觉不到的地步,否则有很大概率激起民变,给自己找罪受。
大元朝建立后,蒙古管事的集团基本都忙着喝酒、滥交、谋杀呢,哪有时间管理国家,要不是没钱霍霍了,他们甚至连税都不想收。
他们要想捞钱,基本上就是简单粗暴的增加农业税,今年你家产了1000斤谷子是吗?那先交700斤的税吧。
农民辛苦了一年,你一句话要加税,人家都给你打工了,还要饿死,资本家都知道给你开点工资,不至于消极怠工,这样的 *** 不激起民变才怪。
所以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办才好。
于是蒙古人就引入了善于经商和理财的色目人来替蒙古人捞钱。色目人的范围很广,其中就有犹太人、 *** 人、波斯人,这几个中东老表是出了名的会做生意。
所以蒙古人到欧洲四处征战时,都带着他们来管理经济和财政以及进行东西方的贸易,当然放高利贷这种传统艺能也不会少。
所以这群色目人很快就掌握了蒙古人的经济命脉,并获得了蒙古帝国二等公民的身份,他们不是高官厚禄就是商家巨贾,地位比南人高了一大截。
要论民间土豪更好的时代是哪个?刘伯温等一大票大儒一定会跳出来说大元朝。
为啥?因为元朝搞出了包税制这种东西。
最开始的蒙古人以抢劫起家,后来契丹人耶律楚材帮他们设计一套正规的农业税,这是他们之一次享受到税收的好处。
但是这种快乐并没有维持多久,关键是农业税收来的钱太慢、太少。这种细水长流的收入,并不能满足他们四处征战的需求。
于是色目人给蒙古人出了个主意,你们不是缺钱嘛,我可以帮你一次性提现,让你大快朵颐一场,但是收税的权力你可得给我。换句话说就是,商人在规定的时间内向 *** 一次 *** 齐某项税款后,商人就可以在规定的区域向百姓征税。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坑,但这种既有害于国家又有害于百姓的税制,还被蒙古人同意了。要是 *** 不配合怎么办?没关系,咱们可以培养一群买办集团,将这个权力拍卖给他们,这叫以汉制汉,地主们有的是法子让农民掏出钱来。
于是这个政策一出,全国各地的豪强们云集响应,有时候甚至一个地区收税钱都能拍卖到原价的好几倍。
比如说,浙江这个地区,每年元 *** 派自己的税务官去收,只能搞到300万两白银,但是把这个收税权力拍卖出去就可能收到600、900万的税款。
靠着这个法子,中央 *** 得到了好几倍的财源、艺高人胆大的地主从百姓身上榨出更多的油水, *** 和地主是双赢了,叫苦连天的只是百姓。地主既然花了300万承包了原来只有100万税收的地方,那么自然可以将税收到500万,钱怎么来?
他们可不关心,就像他们也不会关心安徽凤阳一个叫朱重八的孩子,他爹娘和大哥二哥是怎么死的一样。
沈万三就是买办的其中一员,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巨量的财富从江南百姓中,流到塞北的苦寒之地。
沈万三是怎么富起来的?无非是外贸、高利贷、土地兼并和垄断。
咱们先说危害比较小的外贸。
忽必烈定都大都后,为了解决80万人口的吃饭问题,于是命罗壁、朱清几人开辟了一条从浙江刘家港到大都的新航线。
全程总计万余里,跨越了东海、黄海、渤海三大海域。
这条新开辟的海上漕运线,几乎就是大都的经济命脉。有了这条线,每年从江南等地运往大都的粮食可以达到350万石左右,而且途中运粮的损耗也从25%降到了1%。
海运的成功扩宽了元朝领导人的视野,增强了元朝的造船技术,同时也盘活了我国沉寂而漫长的海岸线。
沿海地带的经济蓬勃发展,许多大大小小的城镇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比如现在的上海和天津两大都市,都是得益于元朝的对外贸易才逐渐发展起来。
上海在元朝始设为县,并开港口,立市舶司进行对外贸易。而天津则是各路海上船只的最后落脚点,因为各种进口的好玩意都要先拿给蒙古老爷们享受一番。
沈万三就是通过发达的水路运输,以周庄(江苏苏州)为中转站,将内地的丝绸、瓷器、粮食和手工艺品等货物运往海外。
又将海外的珍宝、象牙、木材、香料等运回中国倒卖,如此积累起了富可敌国的财富。
沈万三搞外贸的原始资本,从哪里来?除了从农民身上剥削之外,就没有其他法子。
元末社会动荡不堪,天灾频发,农民破产成为一种普遍现象。
而土地作为农业社会最基本、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农民们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卖。
那么怎么将土地从农民手里抢过来呢?《大明王朝1566》就给了一套标准的玩法。
那就是利用天灾和人祸去压低土地价格,让老百姓在饿死和卖地之间做出选择。看似有得选,其实没得选。
就这样,沈万三积累了数千顷田产,形成了区域垄断,无数破产的农民在自己的土地上成为了沈万三的打工人。
而他本人也成为了蒙古人的“运粮大户”,农民们辛苦生产出来的粮食、布匹、盐铁茶都被他运到大都供蒙古人吃喝玩乐。
作为回报,蒙古人给予了沈万三们自由收债的权力,也就是说沈万三们放的高利贷受到了蒙古帝国的法律保护。
沈万三们的敲骨吸髓得到了皇家认证,就这样,整个江南地区在这种集团式的盘剥之下,变得贫瘠不堪。
但是这还不够,碎片化的种植,根本就不能发挥土地的更大效用。
于是大量的土地被集种起来,进行集约化粮食、茶叶、桑叶生产。比如,苏东种粮食、那么苏北就种茶叶、苏南种桑叶等。
在这种生产模式下,某一区域的粮食肯定不够人吃。那么怎么办?好办,既然本地粮食不够吃,那就从安徽、湖广等地进口。
在太平年间,粮食贵点就贵点,只要还有口饭吃,农民也还能接受。但是粮食安全问题在天灾时就是更大的雷。
安徽凤阳等地,历来多灾,但是好歹中国农民有着积粮渡荒的习惯,只要不是连年大旱,总能挺过去。
但是一旦连着几年不下雨,农民想买粮都买不到。当时元朝为了搜刮民脂民膏,在民间滥发了无数纸币,导致其根本不值钱。大地主们也知道这种纸币如同废纸,所以他们大多都是攒着真金白银。
所以你猜,到了灾年的时候,湖广、安徽一带的粮贩子会将粮食卖给凤阳那些拿着宝钞的灾民吗?
当然不会,人家首先卖给的还是能拿得出真金白银的大地主。于是,粮食、土地、金银都集中在了沈万三们的手里。
有了无数的钱、粮、土地之后,沈万三们担心的就不是怎么捞钱了,而是怎么使得这些财产保值,不至于在兵荒马乱的元末被乱兵给抢咯。所以他看到曾经有着业务往来的私盐贩子张士诚起兵造反时,他立刻双手把钱奉上。
张士诚造他的反,沈万三经他的商,一个给沈万三提供安保服务,一个给张士诚上交保护费。张士诚闹得越凶,沈万三生意越兴隆。但是张士诚在江南闹,等于掐断了元朝的经济命脉,凡要人性命,必招人死拼。
不止朝廷打他,曾经的起义军兄弟、朱元璋、方国珍都想把他啃下来。在三面夹击之下,他只好投靠了朝廷,混了个太尉的官。做出此等抉择,对于张士诚来说,无可奈何,但对于投资他的沈万三来说,利益暴增数倍。
于是他名正言顺的享受起了元朝海上贸易的优惠政策,做起了官方生意,他的财富也是在这个阶段开始暴增。
后来朱元璋统一了天下,把元朝人往塞外赶的同时,连沈万三背后的色目人也一并叫他们卷铺盖滚蛋。
新社会,新希望,沈万三家族自然想到了攀上朱元璋,好在朱元璋也刚当家,缺钱缺得厉害,只要想来送钱,那么来者不拒。
沈万三家族于是觉得那种感觉又来了,改天换地,新朝旧主又怎样,钱和权,什么时候分过家?
资本从来没有祖国。
洪武二年(1369年),朱元璋开始筑南京城墙,沈家出钱、出工。累计干了四年才完工,光是沈家修建的工程量就占了总量的三分之一。沈万三家族的腰包,差不多被掏空了。但是他们心情并没有沮丧,因为沈万三的儿子沈茂、沈旺分别被授予“广积库提举”、“户部员外郎”的官。
官职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到官方的认证,成了朝廷的人了。但重农抑商乃是大明朝的国策,如果继续让这些大商人们在社会商蹦跶,那么无异于动摇社会根基。
这不是朱元璋思想落后,而是在当时的社会生产力水平低下的无奈之举。
历史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到了明朝后期,江南士绅们终于还是控制了社会舆论,将他们标榜为与阉党有别的一股清流。
后来他们打着不与民争利的口号,搞大规模不受监管的对外贸,输入大量白银,搞出了输入性的通货膨胀,这下农民手里仅存的那些银子都开始不值钱了。
当明末遇到小冰河世纪时,西部连年大旱,他们又在自由经济的支持下,将原本为数不多的粮食高价卖给了后金和江南所谓的桑棉基地。
再加上他们在朝廷的话语权,每当朝廷提议收商业税、矿税时增加财源时,他们纷纷跳起来反对。
最后导致国家既没有粮食救济灾民,也没有钱戍边,明朝就这样在内外交困中亡了。
士绅们在乎是谁的统治吗?不关心。
毕竟闯王来了他们得被拷打一番后掏出钱来。
而山海关的门一开,他们该干啥还是干啥,种地的种地、读书的读书,博取功名的继续考试,过得比大明朝还要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