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爆发82周年纪念篇：“翔鹤”号舰桥上的东乡遗训

本文首发于2021年2月2日

此照片为日本海军之一航空舰队第五航空战队“翔鹤”号航空母舰舰长城岛高次海军大佐在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攻击发动时所摄。

城岛大佐于1942年5月1日晋升海军少将，后历任之一一航空战队、第五〇航空战队、第二航空战队等航空战队司令，直到日本战败。

1943年4月，城岛少将在之一一航空战队司令任内曾收取连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前线视察详细行程的电文，忧心可能同时为盟军截获破译而赴拉包尔面见山本大将，力劝其取消行程未果，成为其之后一生的遗憾。关于山本殒命的故事，详情请看：

山本の最期 - “海军甲事件”谜团及山本五十六二三事

「带罪赴死」-日本海军“甲事件”中幸存飞行员的故事

城岛大佐身后的“翔鹤”号舰桥壁上书有：

「

皇国ノ興廃繋リテ此ノ征戦ニ在リ、粉骨砕身各員其ノ任ヲ完ウセヨ

」

意谓“皇国兴亡系于此征战，各员即使粉身碎骨都应完成自身交付任务”。这是山本大将在珍珠港攻击发起前一日传送予南云机动部队的电文。

这段文字是模仿自明治三十八年，即1905年5月27日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在对马海峡海战展开前的通令：

「

皇国ノ興廃此一戦ニ在リ各員一層奮励努力セヨ

」

意为”皇国兴亡在此一战，各员再进一步奋斗努力”。

由画家东城钲太郎在1926年所绘的『三笠舰桥之图』 从右往左分别是：传令-玉木信助少尉候补生（后在三笠号佐世保港内爆炸沉没事故中身亡）、传令-三浦忠一等信号兵、参谋-秋山真之中佐（后任海军中将）、东乡平八郎、观测-长谷川清少尉（测距仪后者，后任海军大将、台湾总督）、参谋长-加藤友三郎少将（后任海军大将、海军大臣、内阁总理大臣）、传令-野口新蔵四等水兵（后返乡务农）、炮术长-安保清种少佐（后任海军大将、海军大臣）、舰长-伊地知彦次郎大佐（后任海军中将、练习舰队司令官）、副炮术长-今村信次郎中尉（后任海军中将、第三舰队司令长官）、航海长-布目满造中佐（后任海军中将）、参谋-饭田久恒少佐（后任海军中将）、航海士-枝原百合一少尉（（后任海军中将））、传令-山崎严龟少尉候补生（后任海军大佐）。

是役日本海军彻底击溃沙俄波罗的海舰队，奠定日俄战争的胜基。

挟亚洲新兴国家对欧洲历史强权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威势，东乡平八郎一跃成为日本民众心目中的国家英雄与海军标竿人物。

而当时的联合舰队本是战争时的临时编组，战争后即解散；直到大正年间才成为常设舰队。

1939年8月30日接任第26代连合舰队司令长官的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以同职位、同样的战前情境为本，模仿东乡平八郎用语激励士气。此举不仅串联将士们的共同记忆，也形塑自身为东乡的传人。

现立于横须贺三笠公园内的东乡原话纪念碑

东乡平八郎在日俄战争大胜后个人影响力无远弗届。例如1905年12月21日连合舰队解编时东乡大将在旗舰三笠号上宣读的训示结语有一句为：

「胜って兜の绪を缔めよ」

意谓即使胜利都要系紧战盔，引申为胜而不骄的涵义。也成为今日日本家喻户晓的日常谚语。

这句话相传是日本战国时代的大名，北条家第二代家督，北条早云的长男北条氏纲（1487年－1541年8月10日）的遗训。

北条氏纲的长子北条氏康未有打败仗过，所以北条氏纲就已这句话勉励他的儿子：

「戦に胜って、兜を脱いだ时、敌が袭ってくる。胜って兜の绪を缔めよ」

意为打了胜仗，脱了盔甲的时候 敌人有可能突袭，所以盔甲的上的系绳也还要绑紧，，意为即使赢了也不可放松。

但发扬光大成为格言还是靠东乡平八郎。不过连合舰队解散之辞的结语写的是：

「古人曰ク胜ツテ兜ノ绪ヲ缔メヨト」

意谓引用古人之语，并未掠人之美。而东乡大将这篇训示稿也是当时连合舰队作战参谋秋山真之海军中佐所拟。

秋山真之

联合舰队解散之辞全文

该致辞文体基本为汉文训读体，在日本国内被誉为有教育意义的名文之一。又因此文堪称经典，故当时美国《时代周刊》将其全文翻译成英文，于1906年2月28日发表。

东乡另一句传世名言

「百発百中の一砲能く百発一中の敵砲百門に対抗し得る」

（”百发百中的一门炮可以对战百发一中的百门炮”)也是出自该致辞文。

中文译文全文

夫联合舰队征战至今，已二十阅月，今兵戎事休，队亦随解，然吾侪之责未尝毫毛为之轻减也。

吾侪海军居夫国家外侮之间，和又不可必，保有战功，昌隆国家，一系于吾侪之身，不长存威武，将何以制不虞也。

而威武不在舰船之坚，兵器之利，亦在人之所用也，顾百发一中之百炮弗若百发百中之一炮明矣，即此用恒为吾曹之所当求，迩日海军战胜克捷，虽有赖于至尊之灵德，实抑多资于平日之训练。

夫悉此役之情以推将来，今虽战事暂歇，然我侪不可少逸，军士之一生恒以战斗为务，所操持岂以时局之安危为之缓急，且有事则奋武力，无事则修习之，实吾侪始终一贯之职分也。

去岁及前半岁，吾侪出入于生死之间，诚匪容易，破风浪，御寒暑，夺海权，与顽寇死战，及今日观之，止素所演习之一试而已，虽单极劳苦，然较所收有资启发之乐，何足与比。

倘自言为军士者，惟务苟安，则兵械之鲜明，徒为沙聚，风暴之来，应时崩摧，昔日神功皇后征服三韩，辖之四百余年，惟海军陵废，一朝尽失，又近世德川幕府，狃于治平，武备懈弛，米舰止数艘，抵御无方，千岛桦太，又遭露舰觊觎，亦复乏策，考诸西洋史册，当十九世纪初之际，英国海军一胜于尼罗河，再胜于特拉法加，匪仅置其国于泰山之安，其后进末造复能因袭其余威俾不后于世运之进步，至今仍赖以保有国利，伸张国权，虽此东西古今之殷鉴一主乎执政，抑曷由不以居安思危之军士为基址耶？

吾侪居于战胜之后，宜深鉴乎此等实例，以今役参酌古教，将不可不为来日弗落于时势之演进图也，至于遵奉圣谕，孜孜奋励以待事之来者，庶可永肩护国之大任矣，夫神惟夙昔谨训练者是福而于自满于一役之胜寻习于安平者直褫之也，此盖古人谓胜者尤须结兜绪之意也。

明治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联合舰队司令，东乡平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