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奇案,无出其右
(财主 张百万)
清朝道光年间,山西太原府,本地有个富户,名字叫做张百万。
你一听这人的名字,你就知道他是个有钱人,家里是钱有百万,屋外是地有百万,可以说是当地的豪绅。
这个张百万虽然有钱,但是命里无子,娶了好几房姨太太,也没生下个儿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
没儿子,那这两个女儿就是张百万的心头肉,他对这俩女儿是相当关心呵护,宠爱就如掌上明珠一般。
两个女儿,一个叫做张金珠,年纪稍大,事迹不详,小女儿年方十八,待字闺中,名字叫做张玉珠。
张百万既然宠爱他这个女儿,那女儿到了岁数该出嫁,自然就要为她觅得一个好良缘,选上一个金龟婿。
张百万挑来挑去,最终选定了同是太原当地的大户曹家,把女儿许配给了曹家的长公子曹文璜。
但是,这其中有个岔子。
张百万定下这一桩婚事的时候,曹家还是很有钱的,是房屋百间,田地千亩,那也是太原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张曹两家结亲,那可真叫是门当户对,金玉良缘。
但是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两家刚刚结亲的时候,张玉珠岁数还小,还不能嫁过去,等到张玉珠长大了,该出阁了,该嫁人了,曹家却突然衰败了。
这道光末年时局动荡,曹家衰败,也是在旦夕之间。
(公子 曹文璜)
曹家一衰败,日子就不好过,生活越发清贫,这张百万可就有点后悔,自己这女儿是娇生惯养,没受过一丁半点的苦日子,这要是嫁到曹家,不就等于是落到了火坑里?
于是,这张百万可就反悔了,他依仗自己在太原势大,是悍然撕毁婚约,打算把女儿张玉珠嫁给太原另外一个叫姚家的富户里。
张百万打的是如意算盘,想要让女儿过好日子,更想要让女儿嫁的风风光光,自己脸上有面儿,但是问题是,他这个女儿张玉珠,很小的时候就和曹家的公子曹文璜认识了,人家俩人属于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那感情基础是相当的深厚。
张玉珠打小就喜欢曹文璜,别说是两家曾有婚约,本来就应该成婚,慢说是没有婚约,俩人也早就私定了终身,所以张百万这么一阻挠,逼急了张玉珠,这小女儿竟然和曹文璜出走,就这么私奔了。
私奔这事儿,在古代历史上很常见,封建礼制束缚之下的男女很少能实现自由恋爱,他们在追求真爱的道路上困难重重,这一私奔,可真是前途未卜,是命运未知啊。
但是好在,曹文璜毕竟曾经也是富家公子哥,所以他在社会上也是有些人脉的,俩人这一走是山高水长,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那不成,于是曹文璜决定,带着张玉珠去投奔自己的故交友人陈砥节。
这个陈砥节,他还不是一般人,他是山西交城的县令。
陈砥节是县令,找他帮忙,寻个安身立命的去处,那应该是没问题的。
交城,在今天的山西吕梁市治下,离太原城大概有一百多公里。
在今天来说,从太原出发,开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吕梁,但是问题是,那是古代,靠走路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你到不了。
(清末交城舆图)
再者说,万一张百万遣着几个家丁来追,那肯定是一逮一个准,所以俩人也不敢走官道,只能是走山路。
山路崎岖难行不说,如果碰上什么拦路的劫匪,凶恶的猛兽,剧毒的蛇虫,那也是够受的。
而且,这俩人是私奔,一时准备仓促,钱也没多带,身上吃食也只够三五天,所以想要平安顺利的到交城,那简直是难比登天。
但是好在,俩人在路上走着走着,途经一家豆腐店,这个豆腐店里的店主,叫做莫老汉,他伸出了援手。
莫老汉是个大善人呐,他听说这对恋人的遭遇之后十分同情,不仅慷慨解囊管了他们一顿饱饭,还把自己用来拉磨的驴借给了这俩人,让他们有个脚力,方便赶路。
在如今来看,莫老汉这人可以说是高义了,因为一般来说,管顿饭给点盘缠那就相当不错了,莫老汉却是两肋插刀,鼎力相助,他那毛驴不是闲着没事放养的,搞不好就是他用来磨豆腐的,这属于什么?这属于是撇家舍业的支持他俩私奔,一般人之心怀,实在难以企及。
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
张玉珠和曹文璜私奔这事儿,那就是纸包火,终究是藏不住的。
老父亲张百万寻不见二女儿,一想就知道姑娘肯定是和曹文璜那个穷小子私奔了。
但是,张百万转念一想,自己这女儿从小就养在家里,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没有生活经验,对外界更是一无所知,女孩子家家胆子又小,所以他料定女儿不一定跑远,反而很有可能是灯下黑,仍旧和曹文璜藏身于太原城里。
(二女儿 张玉珠)
张百万一顿分析,最终认定,二女儿没有人际关系,唯一能投靠的,那就只能是她的姐姐张金珠。
于是,张百万立刻带着十多号家丁,风风火火就去到了大女儿的家中。
这大女儿张金珠的家不大,但任凭张百万是翻来覆去,翻箱倒柜的找,也不见二女儿身影。
找来找去,张百万对大女儿家里一个硕大的衣柜起了疑心,他怀疑,二女儿有可能就藏在这柜子里。
按理说,如果认为柜子里 *** 了,那把它打开一看便知,但是张百万毕竟是当地的富户,是乡绅,他有名气要脸面,他心想要是就这么把自己的女儿从柜子里拽出来,然后押回去,这走街串巷的难免太过招摇,百姓们一时围观,到时候传出去,老张家的女儿私奔被抓,这实在是不好听。
张百万舍不得自己的这张老脸,于是干脆让几个家丁撸胳膊挽袖子,把这衣柜给抬回了自己府上。
那么说这衣柜里有人么?有人。
那么又说这衣柜里真是张家二女儿么?不是。
这衣柜里藏着的,是一个和尚。
这和尚藏在衣柜里,被这么一堆人抬着,他也不敢出来啊,只能是缩在柜子里,这一来二去,柜子里空气稀薄,氧气不足,路上又颠簸,和尚一个呼吸没上来,竟然就这么昏死过去。
(和尚)
张百万把衣柜给抬到家里,打开一看,哪儿有什么二 *** ,分明是个麻衣草鞋,戒点香疤的大和尚,他可就傻了眼了。
而且,这还是个死和尚。
衣柜是你张百万抬回来的,柜子是你张百万打开的,和尚也死在你家里了,那你张百万这可就算是摊上人命案了。
这屋里死了人,老兄弟是慌了谁,张百万不敢报官,干脆是一不做二不休,他把这和尚乔装打扮,穿上婚嫁的喜服,又布置好灵堂,又把这和尚的尸体放到了棺材里,对外谎称,说是自己二女儿张玉珠本要出嫁,却横遭恶疾而死,丧事简办,打算明天把这和尚一埋,借着这个由头就把这桩人命案给遮掩过去。
可是张百万没成想,他是看走了眼,其实这和尚是头沉气昏,一时晕厥,压根就没死,到后半夜灵堂无人,和尚缓了过来,可也就醒了。
和尚一醒,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在这灵堂里待着他也发憷,所以当时就是一个猛子跳出棺材,一逃了之。
和尚逃是逃了,但是问题是,他脸化浓妆,身着喜服,被张百万给打扮成了个大姑娘,这么一身衣服在街上走,你说那能不招摇么,所以夜里很多百姓看到了,还以为张家那个横死的二女儿还魂了,闹鬼了。
和尚知道穿着这身衣服不是办法,于是他左转右转,也转到了刚才我们说的那个莫老汉的豆腐店里。
(豆腐店 莫老汉)
莫老汉是个热心肠,给和尚换了身衣服,这和尚行为诡异,连个谢谢也没说,把喜服换下来扔在莫老汉的店里,可就走了。
莫老汉以为这不过是个疯癫和尚,但他不知道,这个和尚,其实是江湖上有一号的淫贼,是个专门四处采花,污人清白的恶贼。
要不说他怎么能藏到张百万大女儿张金珠的衣柜里呢,原来是这和尚那日藏到衣柜里,打算趁夜对张金珠欲行不轨,结果还没等动手,反被张百万错认为是二女儿玉珠藏在柜中,被抬回了张家。
按理说,这贼和尚差一点被撞破歹事,又差一点被活埋,现下逃了出来,这就算是捡回一条命了,他应该烧高香,可是这厮,他是穷凶极恶,从莫老汉的豆腐店中出来后淫心又起,很快又相中了太原城里的一位娘子,他色心大动,到了晚上故技重施是潜入民宅,结果这次更不走运,这娘子的丈夫吴氏也在家中。
吴氏是个屠户,一看有恶贼作恶想要侮辱妻子,他二话不说抄起一把尖刀便刺,贼和尚躲闪不及,被一刀捅穿了心口窝,当场暴毙,这回,是真死的透透的了。
吴屠户杀人情有可原,按理说他这个行为,其实属于是正当防卫,但他杀人之后也胆突,没想太多,干脆趁着天还没亮,抬起和尚的尸身,把他丢弃到了城中的一口古井之中。
这回,太原城里可算是热闹了,先有张家二女儿还魂,后有古井中惊现死尸,这件事儿一下子可就轰动了整个山西。
忘了跟您说,这个张百万家呢,还不是在太原城里,而是在太原城下一个叫做阳曲的县里。
(阳曲古镇)
阳曲这个地方,古称“三晋首邑”,它是太原城的门户,有山有水好地方,人文充沛是水文发达,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官府那是相当重视。
当时的阳曲县令,姓杨,叫做杨重民。
杨县令一调查,根据目击百姓的口供得知,这所谓张家的二女儿还魂,其实是这在井里发现的和尚生前穿着喜服假扮的。
但是问题是,夜里这和尚穿着喜服在街上乱窜,而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他却换了一身普通的衣着打扮。
衙役们四处走访,最终发现,和尚夜里穿的那一身喜服,藏在了豆腐店的莫老汉手里。
案情进展到这一步,这些线索拿出来,基本上也就只能说明和尚生前见过莫老汉,或者说和尚的死兴许和莫老汉有关系,但这些千丝万缕的线索远远达不到定罪的标准,可问题是,这个杨重民不是善吏,眼下这一桩命案闹得是沸沸扬扬,他压力很大,对于他这么一个流官来说,凡到一地任期不过三五年,在这个位置上,他要的不是是非对错,而是政绩。
有政绩,他才能升职,没政绩,过个几年连流官也没得做了。
那什么是政绩?悬案在衙门里一直挂着那不叫政绩,高效迅猛快速结案才是政绩。
所以,杨重民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住一个嫌疑人就开始拷打,他把莫老汉抓来是一顿酷刑,又打板子又上夹棍,莫老汉七十挂零的老头,哪儿经得住这么一顿收拾?所以很快就屈打成招,认了罪。
(县令 杨重民)
杨重民在阳曲县铸成冤案的同时,曹文璜带着张玉珠可早就到了交城县。
他们来的也巧,再晚来两天,交城县令陈砥节可就调走了。
陈砥节和曹家老爷子当年交情不浅,故人之子来投,他自然是尽心帮助,给他寻了房子找了营生,让他们安心在交城生活。
这私奔是私奔出来了,但是曹文璜心里也有打算,自己和张玉珠有婚约在先,自己本应是明媒正娶,自己这不是偷人偷出来的,所以他认为他有必要带着张玉珠回去找老丈人张百万把这事儿给说清楚,所以俩人在交城安顿好之后,又雇车回了阳曲。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客店,歇息途中,曹文璜正巧碰到了那个情急杀了贼和尚的吴屠户。
这吴屠户呢,他失手杀了和尚,心下惧怕,衙役四处搜捕,他阳曲县也不敢待了,而是收拾了行李细软,打算到晋祠(今太原晋源区)躲一阵子再说。
这吴屠户从阳曲出来,他心事重重,是担惊受怕,到了客栈住店的时候就难免喝了几杯酒来消愁。
他从阳曲县往出走,曹文璜从交城往回奔,俩人正巧就在这个客栈里碰上了,还是拼桌,就做对面。
人在江湖,天下为友,这同在一桌就是有缘,俩人一聊,这不巧了么,都是阳曲人,是老乡。
这个吴屠户啊,他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失手杀人也是事出无奈,他心里揣着这桩命案喘不过气,聊着聊着就多喝了几杯。
烈酒入喉,吴屠户心里这叫一个难受,他是不吐不快,于是干脆把自己在阳曲县犯下命案,杀了贼和尚的事情全都一股脑告诉了曹文璜。
这曹文璜他不知内情,因为他老早就带着张玉珠跑了出来,之后阳曲县里发生的一干事情他都不知道,所以他只当是吴屠户酒后胡言,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吴屠户)
俩人互道辞别,吴屠户奔晋祠,曹文璜和张玉珠可也就回了阳曲。
他到阳曲之一件事儿,不是回去找老丈人张百万,而是探望当时对他有接济之恩的莫老汉。
可到了豆腐店,听邻里们一说,曹文璜和张玉珠才知道这莫老汉平白无故卷进了阳曲县的一桩命案里。
邻里们是七嘴八舌,说什么张家二女儿借尸还魂,古井中抛尸一具,曹文璜前后这么一寻思,心说坏了,来的时候碰到的这个吴屠户,他还真没扒瞎,这吴屠户才是杀人凶手,这老实巴交的莫老汉成了顶罪的了!
这莫老汉是自己的恩人,现如今恩人猛难,曹文璜是相当难受,他坐立不安,也不顾上自己的姻缘之事了,立刻就跑到阳曲县去击鼓鸣冤。
曹文璜毕竟是个年轻人,他不懂得官场的道理,更不懂政治斗争的复杂性。
你曹文璜看得出来这是冤案,难道他饱读诗书的杨重民就看不出来么?
杨重民是县令,县令是什么,是父母官,他掌握着阳曲一地黎民百姓生杀予夺的大权,他既然要抓莫老汉顶罪,就是为了快结案出政绩,有此决心,你就是把吴屠户五花大绑到官府,杨重民也不会承认自己冤枉了好人。
所以,曹文璜去官府告状不成,杨重民反而害怕自己搞的这个冤案败露出去,干脆把曹文璜也抓了起来,下了大牢,把他也诬为了莫老汉的同谋。
这杨重民,堂堂朝廷命官,读圣贤书,侍孔子师,此时却是礼义廉耻尽丧,衙门口上牌匾明镜高悬,却也照不出他的脏心烂肺,他竟然要平白害了这两条无辜的人命。
(按察使 陈砥节)
再说这头,张玉珠见曹文璜报官许久不见回来,她这姑娘也很聪明,知道出事儿了,二话不说立刻连夜又返回了交城,找到陈砥节,原原本本的诉说了这一桩案子的冤情。
案子出在阳曲,按理说作为交城县令,陈砥节是无权管理的,但是有意思的是,这个陈砥节,他这两天正好升职,从县令升为了山西提刑按察使,这个职务,在清时只比山西布政使和巡抚低上那么一级,也是要员,而且他专门干的就是调查刑狱的工作。
陈砥节一来和曹文璜有旧,自然愿意搭救友人,二来 *** 冤狱也是他的本职工作,所以他亲自带队,先是捉拿了藏在晋祠的吴屠户,之后火速赶到阳曲县,对案件重新进行调查,公堂之上,吴屠户供认不讳,这县令杨重民自然也是无话可说,把自己为求政绩,铸下冤案,意欲草菅人命的行为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这身衣服,杨大人您是得脱下来了。
杨重民革职查办,吴屠户另有审讯,莫老汉和曹文璜,则无罪开释。
这个故事到这里,基本上就算是结束了。
但是关于这个故事,作者还想要多说两句。
这故事不是作者瞎编的,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著名的“清末四大奇案”之一,和杨乃武小白菜案,杨月楼案,刺马案是齐名的。
奇怪的是,这另外三个案子,它都有相当程度的史料支撑,比如张文祥刺马啊,杨乃武是同治年间的举人啊,杨月楼更是赫赫有名的同光十三绝之一,唯独这个太原奇案,无论是史书还是县志,都很难找到什么记载,更缺乏深厚的社会背景,所以更像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一个故事。
而且,这个案子,它疑点很多,作者翻过交城县志和阳曲县志,未见道光年间有陈砥节和杨重民二人的名字(当然史料太多,也有可能是我没翻完),而陈砥节一夜之间从七品县令干到从三品按察使的这种火箭式升级,有清一代,更是不合逻辑,前所未有。
可是,如是杜撰,又何以赫然在列名声在外的四大案呢?
这其中真伪,还需要更多学者的研究和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