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在野战中,从未败于明军之手,作为胜利者,和谈的意愿为何如此强烈?
1644年以前,后金/清朝曾无数次邀请明朝派代表谈判,商谈议和事宜。须知八旗在野战中,从未败于明军之手。作为战争的胜利者,和谈的意愿却如此强烈,着实令人难以理解。许多人因此表示,对皇太极的和谈动机的不信任,认为他只是忽悠明朝。本文将从当时的历史背景出发,分析皇太极寻求谈判的动机。
后金的财政不稳定
和一些人想象的不同,后金的文明程度并不低。15世纪,就有大量采购关内农具的记录。16世纪,女真人更是以周均两次的频率,袭击辽东地区的市镇,掠走大批农夫、工匠。通过向这些被俘的 *** 学习,16世纪时的女真人已经有了完善的农业体系。
但是,辽东地区的气候过于寒冷,就算女真人已经学会 *** 全部的农耕技巧,也只能种植一季水稻。虽然黑土地产量很高,但依旧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人口。这种情况在遭遇小冰河时,更为明显,毕竟辽东地区维度更高,受到寒气流的冲击时,影响更大。
【今天的东北已经全面改用日本稻种,与400年前的情况完全不同】
小冰期导致粮食大规模减产,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情况最严重时,八两白银只能买一斗米,比关内粮价更高时还要惨很多。
后金的应对措施主要为两招——求和、备战。前者是力求打通一条贸易路线,让关内的物资可以流入满洲,已达到抑制物价的作用;备战是指利用女真人的掠夺传统,派兵攻打附近的明朝、朝鲜,掠夺资源、钱财充实自己。比如朝鲜在丁卯胡乱后,就签订了大量不平等条约,每年需要支付给后金大批钱财不说,还要在小冰河的前提下,给后金供给大量粮草,着实惨。
【满洲两次入侵,带给棒子不少心酸的岁月】
但是,依靠战争肯定需要承担风险。诚然八旗屡战屡胜,野战更是从无败绩,可比起正规的贸易,风险还是太大。当后金勋贵们随着战争红利变得富裕,其战斗意志也逐渐递减。皇太极就曾为这个现象忧心忡忡。毕竟,后金大部分的财政收入来自战利品,八旗战斗力的降低,将直接影响国家根基。打通一条稳定、低风险的道路,对当时的后金来说,是十分有必要的事情。
皇太极对明国优势国力的忌惮
松锦战役胜利后, *** 大臣、降将纷纷进言皇太极,请求他率军入关一统天朝。可是,皇太极却否定了这项提议,并解释明国的人口、城池实在太多,战争潜力远超满洲。当战场从八旗主场的辽东,换成明军主场的关内时,皇太极也很难保证还会100%胜利。而且,老满洲经过冰期、战乱的打击,人口锐减。顺治年普查结果显示,满洲只剩下5万多壮丁。扣除北方部分未归化的野人女真,以及逃避兵役的黑户,清朝初期能调动的本部力量少的可怜。
【光是李自成,便消耗了清军数万兵力】
诚然满洲通过联姻、征服、收买等手段,得到三万东蒙古军队以及两万 *** 降军。可是,相对于内地上亿人口,依旧显得力不从心。明军固然屡战屡败,但此时看上去依旧无穷无尽。皇太极没有100%的把握一次性消灭明朝。如果继续消耗下去,又有可能会被人海战术拖垮,重蹈当年西夏对宋朝的覆辙。(注:西夏在初期也是屡战屡胜,中后期宋军用堡垒战略将其拖垮)
【西夏的铁鹞子部队】
这种战略态势下,皇太极只能用“伐大树战略”——即一步步将明朝的羽翼,如朝鲜、察哈尔剪除,同时不断派兵进入内地洗劫,削弱明朝的战争潜力。希望通过打击明朝的自信,迫使其在谈判桌上让步。谁知道,明朝宁可被打击到民生凋零,甚至无法赈济灾民,导致烽火遍地,也不愿意向皇太极求和。
八旗勋贵的愿望
最后,后金/清朝的上层建筑不同于 *** ,更接近传统的部落联盟。如果说中原皇帝是100%控股的董事长,那么后金的汗王撑死是个20%-40%的董事长兼CEO。许多 *** 大臣投降满洲后,对两件事情尤其不解:1.八旗子弟不喜欢读书; 2.掠夺所得需要八家均分。前者还能用“蛮夷不知教化”来解读,后者无疑让 *** 士大夫摸不着头脑。
【后金的部落政体,与数百年前的先祖并无太大区别】
这套制度源自古老的女真习惯法。在宋辽时期,女真人就在使用类似的社会制度。首领由部族的战士推选而出,被称为勃堇。他带领部族狩猎、采集、耕种、打仗。战争胜利后,首领需要将战利品公平地分配给其他人。一个部族的首领向另一个部族的首领屈服时,他会被保留头衔与部族,作为依附者存在。上位的部族首领被称为都勃堇,有权调用勃堇的兵力、资源。但是,战争胜利后,同样需要公平地分配战利品给下级勃堇。在军事会议上,勃堇也有权向自己的都勃堇提出意见。如果所有的下级勃堇,都对都勃堇的战略表示不认同。那么都勃堇也很难一意孤行。
都勃堇或者都勃极烈,只是宋代汉文的翻译,明代它叫贝勒。其内部架构相比500年前,并没有太大改变。下位者不但有权分配战利品,也有权左右国家的军事。
虽然皇太极带领贝勒们南征北战,掠夺了无数战利品。可是,随着战争的进行,皇太极的个人权威也会愈发增强。光是三顺王,就带来只忠诚于皇太极个人的2万汉军。这让八王感到极大的威胁——不打仗,仅仅是少分些战利品,再打仗,皇太极真成了中原皇帝,他们的股东地位也将沦丧。毕竟 *** 自秦以后,就逐渐取消封建制度, *** 只效忠于皇帝。大量 *** 的加入会极大地稀释八王的股份,甚至让八王议政都变得可有可无。
【后金的政体结构与金人没有太大的不同】
清军入关后,原本的满洲勋贵地位飞速降低,很好地表明他们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所以,松锦会战后, *** 大臣都上疏要求皇太极率军入关。可正牌的满洲贝勒,却对此兴致缺缺,甚至连朝鲜人都知道他们希望与明国议和,而不是继续战斗下去。
结语
皇太极的议和意愿,显然不是烟幕弹,或者一些人想象的阴谋,而是出于现实政治的考量。只不过,双方不同的秩序环境,以及战略眼光,注定双方议和后,还会在战场上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