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被抓壮丁强征入伍的韩国补充兵沈东燮,回忆朝鲜战争参战经历
《庆南报》(경남신문)是一份韩国地方性报纸,创办于1946年3月1日,主要报道韩国庆尚南道地方上的新闻。在其连载专栏《寻找庆南战争英雄》第15期文章中,介绍了朝鲜战争中被拉壮丁强征入伍的16岁韩国补充炮兵沈东燮的故事,从一个比较少见的角度介绍了这个战争中的小人物的故事。
沈东燮
沈东燮(심동섭),1934年出生于日本,1945年半岛光复后,他跟随父母返回老家庆尚南道马山市,由于在被遣返时没能带回在日本的财产,所以回老家后一家人穷得叮当响,连他上学的钱也出不起,所以只能让他在家跟着长辈种地。当然造成这种局面的因素也和他父母有一定关系,因为他父母一共生了五个孩子,沈东燮在其中排行老末。
朝鲜战争爆发后,1950年8月,人民军先头部队打到马山市附近,并与美韩军发生激战,沈东燮的父母们慌忙带着孩子们逃离家园。美军为了安置这些来历不明的难民,便使用坦克登陆舰将难民们运往巨济岛集中安置,据沈东燮回忆,难民营中的生活十分艰苦,由于没有工作没有固定食物来源,一家人只能经常出去讨饭吃。
8月下旬的一天,沈东燮到附近的去山上砍柴,结果被正在山上抓壮丁充业绩的韩军征兵队给抓住了。虽然那会他还只是个16岁的小孩,他的大哥也正在韩军中服役,但当时马山-晋州一线美韩军防线已危如累卵,美韩军忙着到处抓壮丁补充兵力,哪顾着理会他家里的事情。所以沈东燮还没来得及同家人告别,就这样被强制送入训练壮丁的韩军新兵营。
送到新兵营后,有一天,忽然有韩国军官跑来,问新兵们想不想加入一个名为“国家辅导联盟”的半官方组织。加入这个组织的原本都是一些脱离组织或自首的韩国左翼分子,但后来由于人手逐渐不足,韩国 *** 便以欺骗的方式让很多平民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加入了这个组织,之所以说是欺骗是因为在动员平民加入时,动员者(比如这个军官)都不会强调这是个监视前左翼分子的组织,沈东燮由于运气好,没有同意加入。
沈东燮向记者讲述参战往事
然而不久,各地韩军官兵开始集体枪决辅导联盟成员,即使他们明明知道其中有些人是受到欺骗才加入组织的无辜平民。这一事件很快演变成一场惨烈的大屠杀,据韩国民间人士战后统计,被杀害者可能高达20万人。沈东燮身边加入辅导联盟的战友们也都被不分青红皂白枪毙了,他们的遗体被直接丢进巨济岛外的大海中,沈东燮为此痛哭了一场。
经过两周的简单军事训练,新兵们被运到釜山准备分配到各部队,轮到沈东燮时,对面一名看起来长得很像日本人的办事员在看到他的简历上写着“出生于日本”后,问他是否还会说日语,这对沈东燮来说当然不算什么问题,他马上用日语回复了一句“我会说日语”。办事员便将沈东燮安排进美军第3师,并在他的头盔上用白油漆写了个大大的“A”字,从而帮助他逃脱了被作为填线消耗品丢去前线的命运。
当时由于后方人民军游击队活动频繁,也为了防止壮丁们逃亡,美军在凑满一定数量的壮丁后,便将他们用船运往日本接受军事训练。这些壮丁被称作韩国补充兵(即俗称的KATUSA),通常以1:2的比例补入人手不足的美军部队。美国人也知道,这些被强抓来的壮丁的战斗意志能有多强,如果布置在一线他们怕是要直接调转枪口了,故只是把他们安排进警卫、运输、炮兵等无需和人民军直接接触的单位。
美韩军撤离后兴南港被彻底炸毁
沈东燮因为长得身材高大,被认为是很有力气,便被分配到美军第3步兵师炮兵部队,由于炮兵是技术单位,所以他在日本九州接受了长达三个月的培训,主要学习美制M2A1榴弹炮的操作和保养(相比之下被分配到步兵单位的KATUSA只培训两周)。虽然是受训壮丁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沈东燮还是坚持了下来,他后来回忆起这段生活时说:“在日本的训练生活还是很不错的,饭菜做得很好吃,而且由于我的日语说得很好,所以也没有太多不便。”
1950年12月,美军第3步兵师被部署在朝鲜元山地区,不久中朝联军的反攻即开始威胁到这个港口城市,由于在长津湖水库的战斗中失利,美韩军遂决定撤出元山、咸兴。沈东燮也跟随着他的部队乘船撤往兴南港,并等待着和难民一起乘坐大船撤回韩国。在这次海上大撤退中,美军一共动用200余艘军舰和其他各种船只,将10万军队和10万难民成功撤回韩国,因此这次撤退行动在战后也被称为“1950年圣诞节奇迹”。
沈东燮在兴南港的工作是把卸下船的榴弹炮再搬上更大的船,据他事后回忆,难民们一开始都聚集在海滩上,没被允许上船,直到美韩军决定撤离的最后一刻,难民们才被允许登船。这也导致在那一刻,难民们争相蜂拥而上,有不少老人、妇女、小孩在拥挤中被挤下船掉进大海,当时的户外温度低至零下30度,沈东燮后来一直在想,那些掉入海中的老弱难民,是否还能继续活下来。
巨济市新县邑的兴南撤退纪念碑
离开兴南港后,运输船将士兵们放在东海岸边的墨湖港,而将难民们仍安置在巨济岛。不久,由于从美国本土运来的白人补充兵的数目已逐渐能满足美军各部的补充需求。沈东燮也得以离开美军第3步兵师,并被调往韩首都师团炮兵部队任职。此时韩军各师团的直属炮兵力量也得到了很大加强,因其所发射的炮弹破片而导致的伤亡数字已占中朝联军总伤亡数字的70%以上。
为了压制第四、第五次战役中人民军步兵的进攻,韩首都师团的炮兵单位在战役期间不间断地向中朝联军阵地开火,沈东燮作为一名榴弹炮装填手,也一刻不停地装弹、开炮。据他后来回忆说:“炮兵很少因被敌人击中而死亡,但我们却不得不整夜炮轰敌人……所以人民军最害怕的就是炮兵,但如果你有看到他们在这种困难条件下仍前赴后继地坚持攻击我们的场景,才会明白人民军真的很强大、很强大。”
1953年7月27日朝鲜战争结束时,沈东燮还没满20周岁,虽然曾有长辈建议他还是留在军队发展好,但都被他拒绝了,因为他只想回到家人身边。此后,沈东燮在马山邮局工作了30多年,这份工作非常轻松,正好方便他照顾家人——他那位同在军队服役的大哥虽然也在战争中捡回一条命,但从耳朵到嘴巴都因受重伤而留下了伤疤和畸形。
大腹便便的沈东燮不忘敬礼告别
在采访的最后,当被问及还有没有其他话想说时,沈东燮说他还想说点别的。他抱怨韩国 *** 没有付出足够的精力致力于退伍军人生活保障事业。沈东燮说:“想当年我退伍的时候,连一分钱退伍津贴和安置经费都没有领到,只是到现在随着年龄的叠加,每个月才得以领到区区42万韩元(约合2197元人民币)的退休金。对此我感到很抱歉,我希望那些为国家做出了贡献的人应得到他们应有的回报,这是 *** 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