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归何处? *** 一大代表包惠僧的起伏人生
在思考中走向回归
1949年春天,解放战争的形势已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包惠僧又一次面临新的选择。包惠僧想:我虽然在南京 *** 做了十几年的事,蒋介石集团始终认定我是有 *** 嫌疑的一个人,再跟蒋介石走下去,肯定是没有出路的。于是,向内政部提出辞职。
这时,不少人纷纷逃往台湾,包惠僧也办好了赴台湾的证件。不过,他没有到台湾,而是携家到了澳门。包惠僧在思考,思考下一步该走哪条路。这时,全家的生活就靠那点遣散费。可怜区区薄资,能支撑几个时日?单从养家糊口考虑,也要另谋一条生路。然而,此地人海茫茫,却举目无亲,除了家人,连说句话的人也没有。贫困、孤独、空虚、彷徨,像4条巨蟒缠绕着他焦灼的心。
开始包惠僧总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他想写一本回忆大革命时期的书,提纲都列出来了,但心安不下来。后来,他在家里烦闷难受,就跑到中央酒店的赌场里碰运气,然而手气不佳,输多赢少,正可谓借赌消愁愁更愁!
这天又是一输到底。包惠僧正要离开赌台,却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许克祥!没错,就是他———当年 *** 的死对头、“马日事变”的罪魁祸首许克祥!此人还是那般獐头鼠目。包惠僧听说他在澳门买了房子,置了产业,又看到他在赌场上一掷千金,心里像打破了一百只五味瓶。
包惠僧更加注意来自北平的新闻: *** 湖南省主席程潜和之一兵团司令陈明仁等率部起义,长沙和平解放;甘肃省会兰州解放;青海省会西宁解放; *** 绥远省主席董其武和兵团司令孙兰峰等率部起义,归绥和平解放; *** 新疆省警备总司令陶峙岳和省主席包尔汉等通电起义,新疆和平解放;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在北平举行……这一则则新闻,就像一声声春雷震撼着包惠僧的心。他感到激动,感到振奋。然而,令他更加激动和振奋的还是接踵而来的另一则特大新闻———10月1日,北京举行开国大典, *** 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包惠僧终于作出了“靠拢 *** ”的抉择,他一口气写了一封书信、两份电文。信是写给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 *** 的。两份电文,一份给政务院总理周恩来,一份给政务院副总理董必武。
给周恩来的电报,全文如下:
北京人民 ***
周恩来兄鉴:
兄等以廿余年之艰苦奋斗得有今日,良堪佩慰,尚望以胜利争取和平,以和平与民更始,吊民伐罪,天下归仁也。南天引领,曷胜钦迟,一有使船,当来晤教。
弟 包惠僧叩
包惠僧托一位可靠的朋友在香港把信和电报发了出去。之后就是等待,等待,焦急的等待!短短20来天,竟是那么漫长。回电终于来了,包惠僧大喜过望,因为电文中分明写着欢迎他北上的字样。他领着全家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停当,便赶到香港,筹资北上。
11月29日,包惠僧抵达北京。熟悉的街市,熟悉的京音,过去的情景恍如隔日,可他离开这座古城已经26个春秋了!
包惠僧受到了热情的接待。第二天,董必武请他吃饭,董必武对他说:“你回来是党中央的决定。”包惠僧非常感动,也非常兴奋。他跟董必武谈起了自己沿途的观感。他从天津和北京良好的秩序看到了社会主义的俭朴气象和 *** 的严肃作风。他说这种气象不仅不能与抗战时期的重庆、成都、昆明相提并论,就是与大革命时期的武汉、长沙、广州也大不相同。董必武给他介绍了一些平、津解放后的 *** 建立革命秩序、整理市政、安抚流亡的艰苦工作情况,包惠僧实实在在感到了人民 *** 是真正为人民做事的 *** 。
几天以后,包惠僧接到一份请柬:周恩来邀请他们夫妇到 *** 赴宴。12月25日下午,包惠僧带着妻子来到 *** 勤政殿。参加宴会的除他们夫妇外,还有一二十人,都是刚从海外归来的各方人士。
宴会结束的时候,周恩来对包惠僧说:“你留一下,我还有话要跟你讲。”
送走其他客人,周恩来同包惠僧坐了下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周恩来的问话带有一点埋怨,但更多的是真诚。
包惠僧此时的心情是异乎寻常的复杂———有强烈的震撼,有由衷的感激,更有深深的悔恨和愧疚。他感到无地自容,他恨不得一头钻进地底。然而,老朋友的如此真诚和坦荡,使他陡然生出一种崇高感。他仿佛正仰望着一座直耸云霄的高山。他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舒畅,那郁积心中22年的苦闷衷曲一下子倾泻出来……
谈话整整进行一个半小时。结束的时候,周恩来对包惠僧说:“你一大家人,也要生活嘛!”这显然是对包惠僧那一段历史的谅解。“不过,你过去不是一个普通的 *** 员,你对党要有个交代。”
没有资料记载包惠僧接着说了些什么话。不过,在不久他写的一篇自传里的一段话,或许能够表明他此刻的心情:“ *** 的高级干部,从毛主席以下,多半是我少年时代的伙伴。他们从艰苦中创造了新时代,我很欣慰,也很惭愧。我回到了我的老家,我精神上很感觉温暖,仍然免不了惭愧。我愿意贡献我的劳力给 *** 和人民 *** 。”
1950年1月27日,包惠僧按照周恩来的安排,来到华北人民革命大学报到。他被分配在政治研究院四班三组学习。上革大就要过集体生活,包惠僧开始真有点不习惯。但他想:“冲锋陷阵的事我也干过,这点苦头把牙关一咬也就过去了。”所以,他一切都按规定去做,什么事都不敢落后于人。果然,过了两三个星期,一切都习惯了。
教材发下来了,包惠僧一看,除了 *** 和 *** 的著作以外,大多数是他二十几年前看过的,甚至教过别人的,便以为这是旧戏新唱,没有什么困难。可是,一讨论发言,他便发现别人比他讲得好,自己讲得总不圆满,有时还是错误的。这时,他才感到自己离开革命时间久了,理论水平落后了,立场观点 *** 的问题还没解决,才感到学习的不易,学习态度端正了,效果自然就好得多了。
经过半年多学习,包惠僧写了一份长达3万言的《思想总结》。这是一篇全面系统的自我剖白。包惠僧对自己前半生的思想进行了梳理,对每一阶段的错误及其根源进行了检讨,虽然有的地方过于简单,但他的态度是真诚的。
在新的一年即将来临的时候,包惠僧领到了一张盖有华北人民革命大学大红印章的毕业证书。车窗外几支红梅,心腑中一片春意,包惠僧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革大校园。
包惠僧从华北革大毕业以后,就被安排在内务部工作,先当研究员,后任参事。
1979年7月2日,包惠僧在北京因病去世,终年8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