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楚成王:一个倒在自己儿子的刀下的帝王
在中国古代,由于儒家思想的影响,善良的人们只知对皇帝顶礼膜拜,把宫廷看得无比神圣。殊不知,宫廷决不是圣洁的殿堂,皇帝也不是天之骄子。宫廷里充满了污垢、阴谋和血腥。所谓君臣大义、人伦大防等等,只不过是防范百姓的樊篱、禁锢异端的锁链罢了。
楚成王,春秋时期楚国国君。他在位四十六年,颇有作为,使楚国在诸侯国中的地位和影响空前提高。但他在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主意不坚,欲废长立幼,终于导致宫廷政变,身死子手。按周公所定的“宗子维城”的世袭制,楚国的王位继承人当属长子商臣。但楚国地处江南,风俗习惯自于华夏不同,王权嗣位常由少子。中原诸夏把楚国视为异族,称其为荆蛮。为利于北上图霸,楚成王打算改变以往的做法,在华夏诸国视为维系社稷宗脉嗣位的大事上,依照周礼,立长子商臣为王位继承人。这样,就可以表示自己尊周的诚意。但他又怕这种做法有违楚国的风俗习惯,引起人们的不满。所以一时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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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的商臣和其他王弟相比,颇多心计。他经常把珠玉环佩等小玩意送给成王身边的近臣,是以知道宫内的消息。商臣见父王犹豫不决,惟恐别人得到嗣位,便加紧活动,多给近臣送东西,请他们美言,自己则借进宫请安的机会,在楚成王面前表现得十分勤勉恭谨。楚成王满耳听到的是称赞商臣的美好话语,满眼看到的是商臣的谦谦有礼,终于下定了立商臣为太子的决心。他对令尹斗勃说:“商臣有祖宗遗风,必能承担大任,其年纪又长于诸子,寡人欲立商臣为太子,爱卿以为如何?”商臣的举动,斗勃早已看得清清楚楚,见楚王垂问,便直言不讳地回答说:“大王年事不高,何必早立太子?即使要立太子,也不能立商臣。一来楚君嗣位,立少不立长,历代都是这样,大王不能坏了先祖的规矩;二来商臣之相,蜂目豺声,性情残忍,阴险狡诈。现在因为爱他便要立他,以后心里厌烦便要废黜他,您这样做,必生祸乱。请大王三思而行!”
楚成王不听斗勃劝谏,立商臣为太子,安排潘崇做他的师傅,同日迁往东宫。商臣听说斗勃反对立自己为太子,心中愤恨,伺机想除掉斗勃。周襄王二十五年(公元前627年),一代霸主晋文公病逝。许、蔡两个中原姬姓诸侯国叛晋附楚。晋国新君晋襄公拜阳处父为大将,兴师讨伐。楚成王早有北进中原的雄心,认准这是一个好机会,便令斗勃为主将、成大心为副将,率楚军援救许、蔡。楚军日夜兼程,很快抵达泜水岸边。两军隔泜水相持两个多月,眼看到了年底,晋军粮草将尽,阳处父不免暗暗着急起来。他意欲退军,既怕被楚军窥破内情,乘势追击;又嫌避楚恶名,被世人耻笑;还担心本国朝野上下反对。斟酌再三,阳处父终于想出了一个体面退军的办法。于是,他唤过使臣,密嘱几句,派其径到楚军大营,传语道:“小臣奉鄙军主将之命,赶来相告:两军如此相持,胜败终难分晓,白白耗费军资,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将军如欲决战,鄙军愿退回一舍(三十里)之地,让将军济水布阵,决一生死;如果将军不肯过河,那么就请后退一舍之地,让鄙军渡河南岸,再决胜败。鄙军主将驾马立车,专候将军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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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此言,斗勃拍案而起,愤然道:“晋师淹留在外,时日已久,师**疲,早已不堪一击,奈何不自量力,出此大言,欺我不能渡河吗?传令下去,秣马厉兵,旦日饱食,渡河进击晋师!”成大心连忙劝道:“晋人言退,分明不安好心。他们说是退兵一舍,实在是引诱我们上当。倘若他们乘我军渡河之时出击,我军则进退失据,必有败绩。与其中人诱兵之计,不如我军暂退一舍,让晋人渡水决战。”斗勃一听有理,便传令全军后退一舍,重新结寨,让晋军过河。阳处父见楚军后退,遍告营中将士说:“楚将斗勃畏我强晋,不敢渡水决战,今已潜师遁逃。敌军已退,我军渡河无益,况且岁暮天寒,作战多有不利,不如归国养息,待天气转暖再举兵不迟。”将士们思乡心切,一听此言,无不欢呼雀跃,片刻的功夫,早收拾停当。于是,阳处父率军班师还晋。楚军后退一舍等了两天,不见晋军动静,便派人侦察,才得知晋军早已撤离。斗勃只好下令班师。
斗勃不战而归,北进中原的打算落了空,楚成王非常生气。商臣一看时机到了,便凑上前去说:“两军相持两月,斗勃迟迟不肯出击,最后避晋师而退,成全晋国霸名,听说是接受了阳处父的贿赂。他这样做,心中哪有父王您呢?”楚成王听罢大怒,派人给斗勃送去一把剑,让他自杀。 斗勃欲进宫申辩,在宫门口遭到商臣的阻挡。求见不得,斗勃不由仰天长叹:“斗勃忠心,可昭日月,今日却不得见大王一面。太子怨我,皆由嗣位引起。其残忍本性,今日可见端倪。”说罢,拔剑自刎,死在成大心脚下。成大心掩埋了斗勃的尸体,自穿囚服,闯进宫中,跪在楚成王面前,叩头涕哭,详细地汇报了出师还军的全过程。并说:根本没有贿赂之事,斗勃救蔡,有功无过。如果大王以为后退有罪,那是我建议的,应该治我的罪,与斗勃无关。楚成王惊讶地说:“斗勃为何不来辩解?可见心中有鬼!”于是,成大心如实地汇报了宫门前发生的事。楚成王听罢赧然变色,顿足道:“唉!太子误了寡人,寡人误了社稷。“自此以后,就有怀疑商臣之心。
斗勃之事,给楚成王的心里罩上了一层阴影,便遇事留意。一天他看到一个近臣身上佩戴着自己赐给太子之物,觉得奇怪,便追问其此物何处得来,近臣言语吞吐。楚成王大怒,动刑追问。近臣抵赖不了,只好如实道出原委。楚成王恍然大悟,既痛悔斗勃之死,又后悔不听斗勃之言,遂疏远太子。后来又见少子王子职聪明,就想废商臣而立王子职。不过,这时他倒记起了斗勃评论商臣的话,担心废立会闹出骚乱,所以迟迟不敢有所举动。
正在这时,嫁到江国的胞妹芈氏回国归宁,居住宫中。楚成王便对江芈说出了自己的心事。江芈沉思道:“废立乃是大事,不可轻举妄动,如能寻其过错废掉商臣,王子职也就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王位。”成王觉得有理,便隐忍不发。成王兄妹的谈话,不胫而走,早有人报告了商臣。商臣不免着急,便向师傅问计。潘崇道:“我有一计,可以证实这种说法的真假。王妹江芈,性情急躁,遇事容易发火直言。太子为她设宴,故意前恭后踞,激怒江芈。人在发怒时,无所顾忌,言语之中,必有泄漏。”商臣听罢大喜,决定依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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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商臣摆下丰盛的宴席招待江芈。江米受邀来到东宫,太子商臣远远出迎,恭请江芈堂上居中就座,亲自把盏替江芈祝寿。酒献三巡,菜过五味,江芈已喝得微醉,商臣渐渐露出怠慢的意思。他先是让疱人直接给江芈送菜,自己并不起身;后来又自行与行酒侍者窃窃私语。江米很不高兴,连连发问,商臣充耳不闻,兀自寻欢作乐。江芈何曾受过如此冷遇,顿时大怒,手指商臣斥责道:“如此无理,怎配做东宫太子?”商臣答道:“我嗣君位,你能把我怎么样?”江芈脸色微红,出口骂道:“不肖之子,满嘴狂言,怪不得大王欲废你而立王子职!”商臣愣了愣神,假装谢罪,慢慢地站起,鼻孔朝天。“不识好歹的东西,早该废了你……”江芈越发气愤,一边骂着,一边甩袖登车而去。
回到宫中,江芈怒气未消,径自去见楚成王,恨恨地说:“商臣无理无仪,粗鲁傲慢,担不起邦国大任,应该马上废掉!我看商臣面目凶恶,非善良之辈,拖得久了,会出现意外。”楚成王点头道:“王妹所言极事。诗云:‘人而无仪,不知其可也’。废掉商臣,这是更好的理由。明日早朝,寡人当晓喻众臣,付诸实行。”江芈转怒为喜,起身告辞。楚成王叮嘱道:“云梦虞人进献一头野熊,我已令御疱烹调。王妹可于酉时来宫,寡人已约王子职,同尝熊掌,共议大事。”激怒江芈,探得实信,商臣连忙去见师傅潘崇,询问自全之策。潘崇问道:“太子能降价屈尊,北面侍奉王子职吗?”商臣连连摇头:“以长事幼,我做不来。”
潘崇又问:“如果不能屈首事人,能不能逃到别的国家去呢?”商臣道:“无缘无故,避难他国,徒取其辱。 我不能这样做。”潘崇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除此两条,别无自全之策。”商臣撩袍跪倒,苦苦恳求。潘崇皱着眉,缓缓地说:“良策嘛,倒有一条。只怕太子不忍下手……”说到这里,潘崇止住话头,狡黠的目光盯着商臣,沉沉不语。商臣站起身来,决然说道:“值此生死之际,还有什么不忍心的呢?”潘崇靠近商臣,低语道:“欲掌王权,必行大事,今夜动手,稳操胜券。”商臣会意,两人俯首帖耳,一阵密语。冬日天短,未到酉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商臣托言宫中有变,率军围住王宫。潘崇手持宝剑,率领几十名武士,奔入内寝,闯到楚成王面前。刀戈剑矛,寒光闪闪,赳赳武士,杀气腾腾。左右近臣,俱被吓跑。楚成王惊悸站起,厉声喝道:“太子太傅,不居东宫,来此何干?寡人未有诏命,擅闯王宫,罪当处死!”
潘崇毫无惧色,依然举步向前,手弹剑刃,冷冷说道:“鹿死谁手,尚且不知,大王何必装腔作势!新君驾临,旧主也该逊位。”说罢,一挥手,满脸杀气的武士们立刻把楚成王团团围住了。楚成王惶然四顾,身边近臣、卫士已无一人,顿时气馁,嗫嚅地说:“寡人上了年岁,操劳太累,愿出王宫,让位太子。”潘崇答道:“一君死,一君立,一国岂有二主?君王不必出宫!”楚成王悲戚的目光注视着商臣,见商臣无动于衷,又移向潘崇,软语相求:“寡人爱吃野味,已命御疱烹制熊掌,吃了熊掌,虽死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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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崇厉声道:“熊掌难熟,大王打算拖延时间,等待外援吗?大王等得,我们可等不得。大王请自便,不要自讨苦吃!”说罢,结下商臣腰间束带,扔到楚成王脚边。楚成王拾起束带,仰天大呼:“好斗勃!好斗勃!寡人悔不听忠言,自取其祸。今日死在逆子手中,有何面目见忠臣于地下!“说罢,将挽成活结的束带,套在自己的脖颈上。
潘崇喝令武士快些动手,两名武士拽起束带,片刻功夫,楚成王气绝身亡。江芈入宫赴宴,望见楚成王直挺挺的尸体,顿时哭倒在地,悲咽地说:“王兄啊,王兄,是我害了你!”说着,抓起束带,自 缢而死。。王子职自然也不能幸免。次日,商臣以楚成王暴疾身亡告谕群臣,自立为王。他就是楚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