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会被刘备赐死,是自作自受还是被冤枉?
大家好,说起刘封的话,各位一定都有所耳闻吧。
公元220年7月,蜀汉叛将孟达“率所部降魏”后,调转枪口随魏军攻打由刘备义子刘封占据的上庸(今湖北竹山县西南)。刘封拒绝孟达劝降后,西城太守与上庸太守申氏兄弟先后叛蜀归魏。刘封孤掌难鸣,拼着性命杀出重围,“走还成都。”
刘备因上庸失守而恼羞成怒,摆出大义灭亲架势,给刘封扣上“欺凌孟达致使其背汉降魏、又袖手旁观导致关羽兵败被杀”两条罪状,在诸葛亮怂恿下,“赐封死,使自裁。”
引颈受戮的刘封,是罪有应得还是死不瞑目?
(一)入川助战
刘封本姓寇名封,是樊城刘县令的外甥,“有武艺,气力过人。”他被刘备收为义子的过程,还在民间留下一段佳话:
刘备从远道投奔荆州刘表时,年龄四十有余,事业一事无成,膝下尚无子嗣,混得很是落寞。一天,他在与刘县令畅饮时,忽然看见刘县令身边器宇轩昂的小将寇封,与年轻时的自己颇有几分神似,不禁心头一动。恰在此时,寇封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肉,直接咽下。
刘备不解地问:“小将军,肉块落地,您为何一不训斥下人,二不吹去灰沙就吞食?”
寇封施礼回答:“小将身为将吏,理应牢记百姓疾苦,粒米片肉,亦来之不易,安忍弃之!士卒厨役,劳累终日,纵有细过,岂忍叱斥!”
刘备很欣赏寇封的仁义之心,于是将其收为义子,改名刘封。
刘备应刘璋之邀,“将步卒数万人入益州”,与刘璋共击张鲁。双方反目后,刘备从葭萌关南下进攻刘璋,在“分遣诸将平下属县”的同时,“惟关羽留镇荆州”,令“诸葛亮、张飞、赵云等将兵溯流”,西上入川作战。
刘封“将兵俱与诸葛亮、张飞等溯流西上”,一路上大显身手,过关斩将,势不可挡,“所在战克。”刘备夺取益州后,刘封凭入川战功升为副军中郎将。
刘备据荆州,占益州,三国鼎立之势隐现。在法正等人建议下,刘备雄心勃勃,与曹操争夺战略要地汉中。经过三年拉锯战,刘备终于赶走曹军,“遂有汉中。”为打开进入中原的门户,刘备一鼓作气,“遣刘封、孟达、李平等攻申耽于上庸。”
(二)治理上庸
上庸独立为上庸郡后,辖5县,人口14448户。此地虽为四塞之地,却是荆州通往汉中的必经通道,南下可支援荆州,北上能直通长安,是一块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上庸先为军阀张鲁所有,张鲁降曹后,当地豪强大户申耽与申仪兄弟“初在西平、上庸间聚众数千家”,充当民众的保护神。申耽“又遣使诣曹公,曹公加其号为将军,因使领上庸都尉。”于是,上庸变成曹魏领地,也成为刘备势在必得的咽喉要地。
孟达攻陷房陵城(湖北省十堰市南)后,竟纵容士兵杀死诸葛亮的姐夫、房陵太守蒯祺。消息传到成都,诸葛亮一言不发,刘备深感愧疚。为给孟达套上紧箍咒,刘备在他“将进攻上庸”时,将义子刘封空降至前线,统帅孟达所部,“与达会上庸。”
上庸太守申耽为保护百姓免遭兵燹之灾,“举众降”刘封。刘封兵不血刃夺得上庸后,令孟达回房陵驻守,自己进驻上庸安抚豪强和百姓,并派兵护送申耽的妻子儿女与宗族到成都充当人质。刘备善待申氏兄弟,“加耽征北将军,领上庸太守员乡侯如故,以耽弟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为奖励刘封逼降上庸之功,“迁封为副军将军。”
上庸新附,各类矛盾冲突频发。刘封是笑傲沙场的猛将,却严重缺乏地方管理经验。他被各类层出不穷的地方事务搅得焦头烂额,只得充当消防队员四处灭火,才勉强维持住上庸的稳定局面。
而驻守房陵的孟达因是文官出身,又曾任宜城太守,有丰富的地方管理经验,处理日常事务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见刘封在上庸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难免幸灾乐祸,出言不逊。
刘封具有刘备义子的特殊身份,一直享受着无人能及的尊崇,血液中涌动着狂野与倨傲。他听到孟达在房陵刮出的风言风语后,气得七窍生烟。在刘封眼里,一个先随法正入蜀投奔刘璋、奉刘璋令迎接刘备入川后又改换门庭归附刘备的朝三暮四的软骨头,根本没有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
刘封一怒之下,直接剥夺了孟达享用仪仗队的资格。孟达自尊心受损,索性撕破脸皮,公开与刘封“忿争不和。”上庸一团乱麻难以治理,又失去孟达这样的得力助手,刘封在上庸更加举步维艰,拉开了人生悲剧的序幕。
(三)作壁上观
公元219年夏,关羽从荆州南郡出兵攻打曹魏占据的襄阳与樊城,拉开襄樊战役序幕。他水淹七军,重创曹魏,威震中原,打得曹操几乎将汉献帝都城许都迁往河北,以避关羽锋芒。
关羽围困樊城与襄阳期间,为速战速决,请求离襄樊最近的友邻部队火速增援,“连呼(刘)封、(孟)达,令发兵自助。”
刘封与孟达虽矛盾重重,但在是否出兵助关羽一事上,态度罕见地一致:“以山郡初附,未可动摇,不承羽命。”
关羽盼不到刘孟援军,无奈釜底抽薪调动荆州守备部队增援。曹操采取司马懿等人计策,拉拢东吴孙权袭击荆州。关羽被东吴抄了后路,丢失荆州南郡、零陵、武陵三郡,战败身亡。
东吴占据荆州六郡且“全据长江”后,刘备不仅彻底丧失东面北伐基地,更对二弟关羽身首异处的惨烈下场耿耿于怀。他将荆州失守和关羽丧命罪责完全归咎于刘封与孟达的作壁上观,因此对刘孟恨之入骨,情绪时常难以抑制地溢于言表。
孟达心知大事不妙,开始拨弄小算盘。他判断刘备早晚必报此仇,但刘封为其义子,罪不至死。那么,自己绝对是替罪的羔羊。加之平时受够了刘封的鸟气,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孟达决定“脚底板抹油——溜了。”临行前,为表示明人不做暗事,孟达“表辞先主,率所领降魏。”不久,随夏侯尚与徐晃“共袭(刘)封。”
被蜀汉封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的申仪在魏军兵临城下时高举叛旗降魏,上庸太守申耽见弟弟举白旗,也遥相呼应易帜降魏。上庸失守,刘封败还成都。
面对丢失上庸的败军之将和早已恩断义绝的义子,刘备恨得咬牙切齿,先痛斥刘封仗势欺人,逼反孟达而导致上庸易手。继而怒叱刘封在襄樊战事白热化时,不顾大局“不救羽。”简言之,刘封必须对荆州和上庸失守负全责。
刘封万万没想到义父如此翻脸不认人,不但将自己的功劳一笔抹杀,还逻辑不通地把所有屎盆子全扣到自己头上。他铁青着脸,喘着粗气,紧攥双拳,没有丝毫认错的表现。
刘封桀骜不驯的表情动作。被轻摇羽扇的诸葛亮尽收眼底,令他浮想联翩。为防患于未然,不让刘封这头“刚猛”的老虎在刘备百年后“终难制御”,甚至会影响到刘禅继位,诸葛亮极力“劝先主因此除之。”刘备正巴不得有人提议杀了刘封,于是顺水推舟“赐封死,使自裁。”
(四)蒙冤自裁
刘封被赐死,逼反孟达和不助关羽的罪名仅是表因。深层因素是:刘封的义子身份和刚猛性格,已经成为刘禅顺利接班的更大绊脚石。因此,刘封被命运注定必须以悲剧收场。理由如下:
一,使命终结:刘封是被刘备为防无后而収的义子,其主要作用仅在于延续烟火。这个“引窝蛋”不负厚望使义父产下亲生蛋刘禅后,义子使命即告终结。
刘禅虽有“扶不起的阿斗”之称,但并不妨碍刘备进位汉中王后被“立为王太子。”刘封虽然绝无与刘禅争宠的念头,但难免怅然若失心有不甘。义子的尴尬地位和“刚猛”的性格特点,使刘禅言行中难免流露出不满情绪,因此给诸葛亮留下恶劣印象,为自己埋下祸根。
二,逼反孟达:刘封与孟达固然矛盾重重,但都属于可控的上下级矛盾与性格矛盾。且关羽求援时,孟达驻守房陵,刘封兵扎上庸。孟达拒绝出兵,并非刘封之令,而是他根据实际情况作出的独立选择。因此,将孟达降魏活生生定性为被刘封逼反,实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三,不救关羽:关羽是比刘封更为狂傲刚猛的战将,除了刘备之外目无余子。他发动襄樊战役初期,摧枯拉朽,打得曹魏节节败退。他为了扩大战果,才主动向刘孟求援。
但是,关二爷“连呼(刘)封、(孟)达”时,依然端着高傲身段,把刘封视为侄儿、将孟达当成部下,“令(刘孟)发兵自助。”这个居高临下的“令”字,足显关羽傲气,全然已忘却自己与刘封并无隶属关系,双方地位平等,均为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员。所以,单凭这个刺眼的“令”字,同样心高气傲的刘封不愿出兵,情有可原。
不过,毕竟关羽是二叔,刘封也未将事情做绝。在回信中,刘封以“山郡初附,未可动摇”为由婉拒增援。事实的确如此:上庸是新开辟的战略根据地,百废待兴。刘封如出兵,曹魏趁虚而入夺回上庸,后果不堪设想。
平心而论,此时,襄樊前线鏖战正酣,关羽所部占尽上风。刘封此时出兵,只起到锦上添花作用,而无雪中送炭效果。多派援军则上庸空虚,少遣精兵则杯水车薪。刘封纵有诸葛亮般神机妙算,也无法算出关羽将被东吴抄了后路兵败身亡丢荆州。
况且,刘备耗时两年,才于219年5月占据汉中。刘封未下征鞍,即奉命马不停蹄奔取上庸,建立巩固新根据地,实力已是强弩之末。刘备远在成都,纵然派援军驰援关羽,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刘封近在上庸,自顾不暇,选择回绝关羽,亦不为过。
四,申氏叛变:申氏兄弟本为有奶就是娘的草头王,曹操强大时他们“猫给老鼠当三陪----拼了命地巴结”。刘备得势后他们又主动归降,首鼠两端,左右逢源。而刘备非但不加防备,反而对他们继续委以重任。因此,上庸失守表面是因申氏兄弟叛蜀投魏所致,但追根寻源,刘备对他们的无条件信任才是真正原因。
综上所述,刘封纯属蒙冤自裁!
刘封被诸葛亮进言后遭刘备赐死的根本原因在于:他已经被刘备与诸葛亮视为一棵严重妨碍刘禅接班而必须铲除的毒刺!至于“逼反孟达”和“不救关羽”,无非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刘封死到临头时才悟出这个简单道理,肠子都悔青地留下遗言:“恨不用孟子度(即孟达)之言!”
孟达在劝降信中提醒刘封:“(刘备)自立阿斗为太子已来,有识之人相为(为您)寒心!。。。。。。今足下与汉中王,道路之人耳!”
孟达固然意在挑拨离间,但他对刘封义子身份的剖析振聋发聩:自古朝廷发生祸乱,根源全因废立。您自认为问心无愧,但“恐左右必有以间于汉中王矣。”目前您远在上庸,尚可躲避一时。如魏军大举进攻,“足下失据而还,窃相为(为您)危之!”
武将出身的刘封根本不相信人性会卑劣到如此地步,他坚拒孟达“足下宜因此时早定良计(即降魏)”建议,为刘备死守上庸。讵料,孟达一语成谶。刘封“失据而还”后,果然被刘备赐死。
刘封自裁后,刘备为维护苦心经营的仁君人设,费力地挤了好半天,勉强挤出几滴鳄鱼眼泪“为之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