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宗时曾经建有一座镜殿 与凡尔赛宫镜厅接近
去巴黎旅游,一定会参观凡尔赛的镜厅。其实,文献记载显示,中国古代也曾有过类似的“镜殿”,乃是出现在北齐、隋与初唐时,也就是公元五至七世纪,在遥远的一千三百年前。
《北齐书》即记载,齐后主时,“其嫔嫱诸院中起镜殿、宝殿、玳瑁殿,丹青雕刻,妙极当时”。由之可知,昏君高纬在后宫中修筑了三座特别豪华的宫殿,一座以明镜为主要装饰、一座以珠宝为主要装饰、一座以玳瑁为主要装饰,同时辅以彩绘、木石雕刻,于当时堪称建筑艺术的极致之作。可惜,史书记述简略,后人无法了解北齐镜殿的具体形制。
《隋书》则对隋文帝之子、秦王杨俊所建的一座镜殿有比较详细的记录:“又为水殿,香涂粉壁,玉砌金阶。梁柱楣栋之间,周以明镜,间以宝珠,极荣饰之美。每与宾客 *** 弦歌于其上。”
这是一座“水殿”,它可能是临水而立,也可能四面环水,所有构件都极尽豪华,更大的特点则是横梁、立柱、门楣、跨栋等一切木构件上全部贴满明镜,镜子与镜子之间还点缀有宝珠——依当时的技术条件来看,这些所谓“宝珠”应该是烧制出来的彩色玻璃珠(那时称为琉璃珠)。
也就是说,殿顶下的木构框架基本被镜面及玻璃彩珠满覆。推测起来,如果其伫立在湖心当中,四面水波潋滟,晴阳一照,殿体想必璀璨生辉,映在湖面的倒影也该是熠熠明亮,并且水光与镜光互相折射,碎影烁目,且杂以玻璃珠的映彩,俨然便是海市蜃楼一样的幻境。
现代人往往有种误解,以为古人没有影像清楚的镜子可用。实际上,随着冶金技术的发展,早在四千年前新石器时代的齐家文化中就已出现成熟、完整的青铜镜。直到明代西洋玻璃镜传入之前,传统的中国镜一直是以青铜铸成,但也有少量使用铁镜、银镜的情况。这些金属镜自身不能反光,古人发明了一种水银、白矾、锡末等多种成分配合而成的“磨镜药”,利用“磨”的特殊工艺,让镜面涂上一层水银。通过这种 *** 形成的镜面成像效果极佳。
铜镜往往如盘碟大小,上层社会的女性会配备尺寸较大的“穿衣镜”,一般也不过半人高。制造巨大尺寸的平整、光滑镜面,对于冶金技术要求很高,也太消耗铜材,因此在传统生活中极其罕见。想来,北齐镜殿、杨俊的镜殿,应该都是用盘碟大小的镜面拼嵌而成。
但是,《资治通鉴》里的一则轶闻却格外神奇:唐高宗时曾经建有一座镜殿,那形制真的与凡尔赛宫镜厅接近,四壁上镶满了大镜,以致作为臣下的刘仁轨入殿以后,不管看向哪一面墙,都能看到皇帝的镜像。于是这位刚正大臣进谏说:“天无二日,地无二王,在这座殿里却是四壁都有陛下的影子,仿佛好几位天子来回晃荡,这不是好征兆!”高宗听从了他的意见,立刻命人把嵌满殿壁的镜面一律剔除。
唐高宗时是否真的建有如此高技术含量的镜殿?难以确切考证,但要说的是,当时的铸镜工艺的水平实际上足以完成这一任务。不过,遗憾的是,唐以后,便不见有类似镜殿建筑的消息。其原因大概在于,铜镜的表面没有透明玻璃保护,水银涂层暴露在氧气中,会慢慢氧化生锈,不再明亮反光,也不再能照映出影像。因此,嵌在殿阁上的铜镜过一阵就会变得乌暗,必须由人用磨镜药重新磨亮,维护的成本过高。这,应当就是镜殿没有长久时兴的原因。
因此,北朝隋唐的镜殿可谓是一次受困于技术限制未能成功持续下去的实验,也是一段为后世遗忘的美学与科技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