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训:唯一被载入正史的千古乞丐
晚清光绪年间的一天,一个衣不遮体的乞丐在山东堂邑县沿街乞讨。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连说带唱,时而装扮成猪狗的模样,时而又学驴叫。其惟妙惟肖的表演与好玩的唱段,引得围观者一阵阵哄笑。他的唱词中有这样的句子:我乞讨,我积钱,修个义学为贫寒。围观者中有不少人摇头:乞丐还想兴修义学,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各位看官请注意,以上平凡但又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武侠小说里的情节,这个乞丐也并非北丐洪七公那样的丐帮高手。他的名字叫武训,他是当时中国社会更底层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乞丐。然而,就是这个非常普通的乞讨之人,却以非凡的人生名垂千古泽被后世,对中国近代的文化界和教育界影响很大。
这个名叫武训的乞丐靠着乞讨,经过三十多年的不懈努力,修建起了三处义学,购置学田三百多亩,积累办学资金达万贯,这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世界教育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清史稿》宣统本纪记载:己未,予积赀兴学山东堂邑义丐武训事实宣付史馆。武训的事迹后来被编入《清史稿》列传二百八十六孝义一节中。在中国历史上,以乞丐身份载入正史的,只有武训一人。
武训和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都是那种连名字都没有的贫民,因在家族同辈兄弟中排行第七,故名武七。武训这个名字实际上是个赐名,在他老年时,朝廷为嘉奖他的兴学义举而给他取名为训。
梁启超先生曾专门为武训撰写了《兴学节略》,赞武训的义塾行之数十年,弟子卒业而去者,不可胜数,而他始终日以两钱粗馒终其身。冯玉祥将军称颂武训是千古一丐。冯玉祥还大声疾呼大量办义学,急务此为最,并于1932年至1935年间,在山东创办了十五所武训小学。
陶行知创办育才学校,张伯苓创办南开学校都与武训精神的影响有很大的关系。陶行知先生的短诗《武训颂》对武训的一生做了概括,诗中这样说:朝朝暮暮,快快乐乐。一生到老,四处奔波。为了苦孩,甘为骆驼。于人有益,牛马也做。公无靠背,朋友无多。未受教育,状元盖过。当众跪求,顽石转舵。不置家产,不娶老婆。为著一件大事来,兴学,兴学,兴学。武训办义学不仅在国内有很高声誉,在国外也有一定的影响。他被收入《世界教育辞典》中,因为他没有文化,故称他为无声教育家、平民教育家。
饱受不识字之苦后遂起办义学之念
清道光十八年(1838年),武训出生于山东堂邑县武庄(今属冠县),自小家境贫苦,七岁时父亲死了,生活更困难了,幼小的他随着母亲以乞讨为生。武训年纪虽然小,但对母亲十分孝顺,每逢要到干净可口的干粮,都一定带回去给母亲吃,从来不肯自己吃,非常懂事。
每次随母亲路过学堂的时候,幼小的武七都要驻足良久。他总是为里面的琅琅读书声深深吸引,他多么渴望能读书呀。然而在当时,就他的家庭条件,上学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已。有一天,他鼓足勇气闯进学堂,请求私塾先生准许他免费入学念书。私塾先生不但不同情他,反而辱骂了他,并将他赶出门。
十五岁时,武训来到姨父张老板家做工。为富不仁的姨父没有因为他们是亲戚而给予些微的优待,反而变本加厉地让他多干活,却从来不给他工钱,还常常有事没事就打他欺侮他。这一切,小武训都忍了。十七岁时,武训又到李举人家当长工。一天,姐姐托人捎来一封信附了几吊钱,李举人欺武训不识字,把信给他,把钱吞了。武训过后知道提出质问,李举人不但矢口否认,还把武训痛骂了一顿。一次喂猪时,武训不小心把猪食洒在地上,也被打得遍体鳞伤。一年除夕,武训给主人贴春联,因为不识字,把春联上下贴倒了,主人认为大不吉利,拳打脚踢,又吵又骂,不许他吃饭,罚他一夜不睡觉,在风雪严寒中在院子里站了一个通宵。
武训在李举人家里做长工三年,李举人一直没给他发过工钱。一次,武训的母亲病了,万般无奈,他开口向主人讨要工钱。没想到,李举人拿出了一个假账本,硬说早把工钱付清了。武训不识字,气得目瞪口呆,悲愤欲绝,反被李举人诬为有意讹诈,最后,武训被李举人的家丁打得头破血流,并被扫地出门。
这次的遭遇对他打击太大了,受伤害后的武训在庄子上的小庙里昏睡了三天。醒来后,他痛定思痛,明白了自己之所以受尽欺辱,都是因为不识字。而周围像他这样的穷人还有很多,如果不念书,将永受人无端欺负。于是他萌发了兴办义学的念头,让人们都能读书识字,不再受人欺。
边走边唱,快乐行乞集资
然而以赤贫之身办义学,旷古未闻,难度可想而知。但武训对此很有信心,他决心以一生的苦行和执著来实现这个伟大的梦想。1859年,二十一岁的武训开始行乞集资,掀开了自己人生崭新的一页。他手持铜勺,肩背褡袋,烂衣遮体,边走边唱,四处乞讨,足迹遍及山东、河北、河南、江苏等地。这个日后在教育史上名垂千古的乞丐,就这样拉开了行乞集资办学的非凡人生之序幕。
他一边行乞,一边唱着自己编的歌谣,歌词似诗非诗,但有积极向上的内容,有一定的韵脚,内容全都与兴办义学有关。无论别人问话还是嘲笑,他都以唱歌做答;无论劳作还是休息,他都愉快地歌唱,如干活受人欺,不如讨饭随自己,别看我讨饭,早晚修个义学院。
他到处出卖自己的劳力,苦活累活抢着干,过着牛马式的生活,目的就是为攒钱办学。牲口做的苦力活,武训不以为苦,还快乐地唱道:
出粪,锄草,拉砘子来找,管黑不管了,不论钱多少。
给我钱,我砘田,修个义学不费难。
又当骡子又当牛,修个义学不犯愁。
谁知,善良的武训再遭欺骗。一年后,武训辛苦积存的一点钱,都被他的姐夫骗去了。武训为此气得水米不进,伤透心了。几天后,他又缓过气来,潇洒地唱道:只见好人盖高楼,没有恶霸行到头。
一些人嘲笑他害了义学症,他坦然唱歌回答:义学症,没火性,见了人,把礼敬,赏了钱,活了命,修个义学万年不能动。
要饭时,难免遇到吝啬不给东西的人,武训就达观地唱:不给俺,俺不怨,自有善人管俺饭。当遭遇声色俱厉的谩骂时,他也不生气,唱歌以对:大爷大叔别生气,你几时不生气,俺几时就出去。
武训把要来的钱都积攒起来,要来的干粮,好的完整的卖掉,换成钱攒起来。自己只吃粗劣、发霉的食物和菜根、地瓜蒂等,并以小曲来唱出自己的心声:
吃杂物,能当饭,省钱修个义学院。
吃的好,不算好,修个义学才算好。
那些岁月,武训不知吃了多少苦。他一天到晚乐此不疲地干那些别人不肯干、不屑干的累活。如推磨、碾米、替人割麦子等。此外,还替人家大清早打扫茅房,出粪晒干后做肥料。有时也帮人挑水浇园、挑粮食、挑笨重东西等,按照路程远近和重量计算报酬,收入还算可观。就这样日积月累,积攒办义学所需的资金。
为了赚点钱来办义学,他有时还像个江湖杂耍艺人一样到各处的庙会集市上耍把戏,以取赏钱。表演全身倒立扛大鼎,以手代脚做蝎子爬,翻身跳打车轮,趴在地上给孩子做马骑,还有锥刺身、刀破头等节目,甚至吃毛虫蛇蝎、吞石头瓦砾,等等。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容易,一切都是为了兴办义学!他还将自己的辫子剪掉,只在额角上留一小辫,装扮成戏里的小丑模样,以获得别人的施舍。
另外,他还为人做媒红、当邮差、拣收破烂、轧棉花、纺线等。武训就这样到处流浪,打工,要饭,漂泊。晚上就睡在人家的磨房、灶屋,或者是破庙里。每天深夜他还在如豆的灯光下搓捻线绳,绩麻缠线。他边绩麻边唱道:
拾线头,缠线蛋,一心修个义学院;
缠线蛋,接线头,修个义学不犯愁。
二十九岁那年,武训已攒下了一些积蓄,他用这些积蓄买了四十五亩便宜的低洼盐碱地,并愉快地唱道:
只要该我义学发,买地不怕买碱沙;碱也退,沙也刮,三年以后无碱沙。
只要该我义学发,要地不怕要大坑;水也流,土也壅,三年以后平了坑。
武训三十八岁那年,山东大旱,饿死不少人。武训用自己的钱买了四十担高粱赈济百姓。武训的哥哥不务正业,常向他借钱,一些亲戚朋友也来要求他资助,武训都拒绝了,正色答之:不顾亲,不顾故,义学我修好几处。
乡里一对孤寡的婆媳两人,靠要饭为生,好心的武训却慷慨地赠给她们十亩地,还唱道:
这人好,这人好,给她十亩还嫌少。
这人孝,这人孝,给她十亩为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