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莺儿作为薛宝钗的丫鬟,是个什么样的人?
莺儿,《红楼梦》中薛宝钗的丫头,原名黄金莺。说起这个的话,各位一定都有所耳闻吧。
《红楼梦》第59回,回名乃是“柳叶渚边嗔莺咤燕”,时值王熙凤病重,王夫人命李纨、探春、宝钗三人暂时管理大观园的事务。
期间探春锐意改革,在园内实施“承包制”,将园子的花花草草全部承包给婆子们打理,这样既为贾府省下了雇人打扫的费用,同时又能给贾府“创收”,每年能有四五百两银子的进账。
这本来是好事,可总有人站出来挑战规则,干扰承包制的正常进行,薛宝钗的贴身丫环莺儿就是其中之一。
第59回,宝钗让莺儿去问黛玉要些“蔷薇硝”来,就在去潇湘馆的路上,途经柳叶渚,莺儿看着柳树长势甚好,竟随意攀折,编成竹篮子,送给林黛玉;这还不算完,在返回的路上,莺儿更是“得寸进尺”,干脆直接坐在山石上编起竹篮来:
(莺儿)一面说,一面便将黛玉的匙箸,用一块洋巾包了,交于藕官道:“你先带了这个去,也算一荡差使了。”藕官接了,笑嘻嘻同她二人出来,一径顺着柳堤走来。莺儿便又采些柳条,越性坐在山石上编起来。又命蕊官先送了硝去,再来。她二人只顾爱看她编,哪里舍得去——第59回
莺儿此举实在不妥,因为承包大观园不仅是官方红头文件,更跟底下婆子们的切身利益密切相关,婆子们就指望着好好管理这些花花草草,卖些钱补贴家用,正如其后春燕所言:
这一带上,地上的东西都是我姑娘管着,一得了这地方,比得了永远基业还利害,每日早起晚睡,自己辛苦了还不算,每 *** 着我们来照看,生恐有人糟蹋。(第59回)
眼下,糟蹋这片基业之人,正是莺儿。她的主子薛宝钗,便是大观园承包制度的创始人之一,她却挖主子的墙角,公然对抗这种制度,并振振有词:我今便掐些,她们也不好意思说的。
可城门失火,却殃及池鱼。
莺儿作为贾府的客人,婆子其后赶到,自然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拿自家的春燕发火,其真实意图乃是含沙射影地讽刺莺儿:
一语未了,她姑娘果然柱了拐棍走来。莺儿、春燕等忙让坐。那婆子见采了许多嫩柳,又见藕官等都采了许多鲜花,心内便不受用;看着莺儿编,又不好说什么。便说春燕道:“我叫你来照看照看,你就贪住顽,不去了。倘或叫起你来,你又说我使你了。拿我做隐身符儿,你来乐?”——第59回
随后,婆子用拐杖打了春燕几下,春燕满心委屈,气氛尴尬。莺儿也自知婆子“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登时大怒,与婆子大吵一顿,并将所编之花篮、柳枝等物,尽数丢进湖里。
诚如李山之文《有声有色说红楼——从87版电视剧到原著》书中第二十二集分析道:
“柳叶渚边嗔莺叱燕”,肇事者明的是何婆子,不懂规矩;暗的就是宝钗的丫鬟莺儿,这场波澜的 *** 其实是她挑的。她在去潇湘馆的路上就采摘柳条花儿编了一个花篮,回来又干脆坐在那里大编特编,是成心的。
李先生认为,莺儿之所以先后两次折柳,甚至于肆无忌惮地坐在大观园山石上编花篮,完全是出于报复心理,为何这般报复?且看第56回“敏探春兴利除宿弊,时宝钗小惠全大体”,最初花草香料之承包,本来是要落在莺儿她妈身上的:
探春笑道:“原来如此,只是弄香草的没有在行的人。”平儿忙笑道:“跟宝姑娘的莺儿她娘就是会弄这个的。上回她还采了些,晒干了瓣成花篮葫芦给我顽的。姑娘倒忘了不成?”——第56回
上文李先生之推断,正基于此。他认为:本来大观园的花草香料等承包,是要归莺儿她娘的,可最终却因为宝钗避嫌,将这个职位让给了怡红院小厮茗烟她娘(叶妈),这导致莺儿家丧失了一个“捞金”的好机会,对这一点莺儿耿耿于怀,所以她故意“随意折柳”、“越性坐在山石上编花篮”,以示心中不平。
李先生之分析,只能束缚在“可能”二字中,出了这个圈儿,便成了过度解读。
笔者私认为,前有梨香院赌钱,莺儿当面埋怨贾环耍赖,后有莺儿折柳,怒掷湖中,不管怎么看,这个小丫头只是个可爱娇憨之人,貌似不像李先生臆测的那般“暗黑”,竟对主子宝钗、园中婆子心怀怨恨,干出这等心机深沉之事。
或曰:薛宝钗自己敦厚严谨,做事滴水不露,为何自己的贴身丫环,却这般无教养,惹出这些祸来?
笔者无意为莺儿折柳之劣迹洗白,她当众违背大观园承包制度,侵犯婆子们的经济利益,这一点是确定的。
但同时,我们也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莺儿之天真率性,乃是宝钗故意“纵容”!岂不见《红楼梦》第35回“白玉钏亲尝莲叶羹,黄金莺巧结梅花络”,玉钏、莺儿两人同时来怡红院,可礼数方面的表现却截然不同:
一直到了怡红院门内,玉钏儿方接了过来(捧盒),同莺儿进入宝玉房中。袭人、麝月、秋纹三个人正和宝玉顽笑呢,见她两个来了,都忙起来,笑道:“你两个怎么来的这么碰巧,一齐来了。”一面说,一面接了下来。玉钏儿便向一张杌子上坐了,莺儿不敢坐下。袭人便忙端了个脚踏来,莺儿还不敢坐。——第35回
玉钏、莺儿同至怡红院,玉钏见到杌子便坐了下来,莺儿却始终不敢坐下,可见宝钗日常对莺儿亦有礼数教诲,故而莺儿这般拘谨。
可同时,宝钗并没有尽全力将莺儿培养成“礼数机器”,而是任由莺儿发挥少女天真本性,这才有“梨香院赌钱”、“莺儿折柳”之事;
诸君若还有疑虑,不妨看香菱学诗。宝钗其实并不赞同香菱学诗,她的价值观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尽管如此,她并没有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完全扼杀香菱,而是任由香菱去跟林黛玉学诗,跟其余姊妹们探讨作诗之法。
由此观之,李山先生以恶意忖度莺儿,乃是一个误读,更是对莺儿主子薛宝钗的了解,不够全面。笔者浅见,听凭诸君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