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子在故意使坏吗?国产69式双30mm舰炮的曲折艰辛往事
介绍AK-230的那一期问中,彩云提到AK-230那个不完善的原型KL-302和中国海军有一段“孽缘”,今天这篇文章就来简单介绍一下AK-230的中国仿制型——69式双30mm舰载高炮仿制过程中的曲折艰辛往事。
装在037II导弹护卫艇上的69式双30mm舰载高炮
苏联在故意使坏吗?
1959年2月4日,中苏两国签订《关于在中国海军舰艇制造方面给予中华人民共和国技术援助的协定》,即《二四协定》。根据协议,苏联向中国提供包括633型柴电动力潜艇、629型柴电动力弹道导弹潜艇、205型导弹艇、P-15反舰导弹在内的一批海军新型武器装备和配套技术资料,作为205型导弹艇的火炮子系统,AK-230双30mm自动炮的技术资料也一并向中国提供,当然如前所述,他们提供的是AK-230的原型样机KL-302,是个半成品,这为后来的一系列曲折埋下了伏笔。
苏联205型导弹艇,根据《二四协定》苏方将其技术资料援助给中国,作为舰载火炮系统的AK-230也一并移交。
关于苏方提供的是不成熟的原型样机这件事,有阴谋论者认为是苏方故意下套使坏,由于此时中苏之间已出现分歧,之后苏方又背信弃义撤走专家,中断援助,这些事情前后联系起来,使得这种说法还真有不少人信。
但从《二四协定》中苏方提供的武器型号和其他技术资料来看,苏方还算是有诚意的,提供的武器型号虽不是苏联最新,也是次新的,对当时的中国海军来说战斗力提升跨度非常大。至于AK-230提供的是不成熟的原型样机KL-302,要看到当时苏联自己也没把它整好,自己也不知道这东西远不完善,把自己尚在研制的,不够完善的原型样机都提供给他国,这种行为非但不能算故意下套,简直可以说是相当实诚
。
这里就要多说几句苏联在对外交往中的姿态,其实苏联不是一味地好或者一味地坏,苏联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莽:
你和我好,你得认我当大哥,啊不,得认我当爸爸,只要你认我当爸爸,爸爸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和你好的时候,别说是反舰导弹,就是 *** 我都肯手把手教你造,跟我闹翻了,恨不得甩你几个 *** !
这种简单粗暴,左右横跳,自以为是,没有长远眼光的对外政策一直伴随着苏联对外交往史。
火炮部分的仿制
AK-230,或者说KL-302火炮系统资料和样炮移交给中国后,五机部于1967年向465厂下达仿制生产任务。在接到仿制任务后, 465厂建设了生产线,进行了试制准备,并安排了试制生产,在1969年9月完成了样炮试制,该炮后来被命名为1969年式,应当是根据样炮试制成功的年份命名的。
但很快465厂就发现,按苏方资料试制的样炮在射击中发生自动机顶弹炸壳,炮尾炸膛的严重故障,说明自动机工作循环时间有严重问题,此外还发现了摇架前支撑孔变形、上架强度不足等问题。在介绍AK-230研发过程的上一期文章里彩云提过,KL-302出现过火炮与炮座不匹配的问题,中方根据苏联提供的原始资料仿制,自然也遇到了一样的问题。
打开后盖的AK-230炮塔,摇架就是夹住火炮,让火炮上下俯仰的部分,上架就是火炮水平回旋的部分,KL-302的炮和摇架上架不匹配。
465厂赶忙对火炮进行改进,但受制于技术水平,加上谁也没想到苏方提供的原始资料就是错的,所以改进没有根本性解决问题。1973年3月,仿制的火炮勉强通过技术定型测试,正式命名为1969年式双联装30mm舰载高射机关炮,但投入试生产后,又再次发生顶弹炸壳故障,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而且试用的部队反映,不光是国产仿制炮,即便是苏联原装炮也一样存在类似故障,这才提醒技术人员,很可能苏方提供的原始资料就是错的。经过认真排查,终于发现是自动机工作循环图有错误,在短后坐时,弹膛未旋转也能提前供弹,还真是苏方原始资料就错了。
经过推到重来一般的再设计,参考了其他渠道搞来的苏联成熟版AK-230炮技术资料,经过诸多艰苦努力,还得益于国内冶金、电气自动化等配套学科的进步,在解决了20项重大技术攻关后,到1982年,仿制的69式双30mm炮才真正达到可列装的水平,被海军军工产品定型委员会批准生产定型,但此时距离《二四协定》已过去了23年,离五机部下达仿制任务已过去15年。
因为69式双30mm舰炮长期不能生产定型,我国在仿制205型导弹艇,即中国021型导弹艇时只能简配,把艏艉两门69式双30mm舰炮替换成61式双25mm人操高炮,防空作战效能大减,一直到1980年代才陆陆续续在部分021型导弹艇上安装原本早该安装的69式双30mm舰炮。
021型导弹艇,艏艉火炮简配成上一代的61式双25mm高炮。
弹药的仿制和改进
伴随AK-230一并仿制的还有苏联30x210mmB高炮弹,有杀伤燃烧榴弹、穿甲爆破弹、曳光弹等弹种,这种炮弹采用电底火,对我国军工来说是头一回接触。我国在仿制30x210mmB高炮弹时没有照单全收,只仿制了防空需要的杀伤燃烧榴弹和曳光弹,实用意义不大的穿甲爆破弹未仿(其实UF-83穿甲爆破弹苏联自己也早早停产)。
从左到右:
UOF-83杀伤燃烧榴弹(配MG-30引信)
UOF-83D杀伤燃烧榴弹(配MG-31引信)
UF-83穿甲爆破弹
UBR-83曳光弹
UP-83D实心训练弹
惰性教练弹
1970年,五机部向803厂下达30mm舰炮弹仿制任务,仿制之初为简化工艺,曾将弹体燕尾槽改为直槽,试制出的样弹在试射中发现弹带与弹体结合力不够,不得不改为原设计。在解决了引信室底部凸台、圆柱部直径缩小等工艺问题后,1978年又被要求更改杀伤燃烧榴弹弹头引信,将仿苏MG-30引信的海榴-3型半保险引信改为更安全的海榴-3A全保险引信,后者采用钢珠离心自炸机构,在大着角发火率、自炸时间散布等方面均优于海榴-3,但引信增重4g,需在弹体上减重4g,最后通过减薄弹体内隔板、扩大传火孔、增加引信室退刀槽等方式,一分一厘地把这4g重量减下来了(其实苏联后来也修改了引信,UOF-83杀伤燃烧榴弹被UOF-83D杀伤燃烧榴弹代替,后者配MG-31全保险引信,也着重解决了安全性和大着角发火率问题)。
但在后续生产使用中,国产海30弹又出现过波折:原装苏弹使用6/7发射药,同样的发射药也在61式双25mm舰炮的海25-61式杀伤燃烧曳光弹上使用。由于海25-61式弹后来改用7/14发射药获得成功,而7/14发射药装药少、膛压峰值低,对火炮寿命有利,为节约成本、简化配套发射药品种,1971年经五机部批准,海30弹也改用7/14发射药,在1980-1985年期间生产了81批次数百万发下发部队。结果发现,30mm炮弹换用7/14发射药后高膛压区向炮口方向延伸,造成身管烧灼严重,影响火炮寿命,还出现多起药筒根部炸断现象,最后不得不重新换回苏联原设计的6/7发射药。更换发射药的建议初衷是好的,但在特殊历史时期,上级部门未严格把关,在未充分试验的情况下草率批准,导致弹的问题也拖累了69式双30mm舰炮的列装使用。
配套火控雷达
69式双30mm舰炮仿制中还有一个拦路虎——火控雷达。苏联提供的205型导弹艇图纸资料中,火炮部分是不完善的原型样机KL-302,火控雷达部分干脆没有,因为苏联自己也没整好
,但由于导弹艇防空火炮不是国内最急需的武器装备,所以配套炮瞄雷达的研制工作一拖再拖。
最后还是海军要求在为053型护卫舰研制与76式双37mm舰炮配套的341型火控雷达的同时,也一并解决021型导弹艇缺编已久的炮瞄雷达,即341型一种雷达搭配76式双37和69式双30两种小口径舰炮。经论证, 配套021型导弹艇的火控雷达要求具有独立搜索和跟踪能力, 技术方案上采用二、三厘米双波段,单脉冲跟踪体制,并配有单独的搜索支路及其他一些新技术,但由于当时工业基础及科研实力薄弱,研制进度相当缓慢。
为解决021型导弹艇长期在等雷达的窘境,海军同意将341型雷达简化为三厘米单波段,命名为341甲型艇用炮瞄雷达。海司通信兵部于1972年12月9日正式下达任务,由常州第三航海仪器厂负责研制,之一台性能样机于1972年7月完成,1973年6-8月在海军试验基地进行性能摸底试验,1975年完成两台设计定型样机,同年10月进行设计定型试验, 1977年5月海委会批准设计定型。
与苏联AK-230配套的MR-104雷达歪鼓形的雷达罩不同,341甲型炮瞄雷达的雷达罩为球形,但因为种种原因,仅有少部分021型导弹艇配齐了69式双30mm炮和341甲型雷达,大部分直到退役都没等到这部雷达,甚至69式双30mm炮都没等到,一直用61式双25mm炮,也有一些021型导弹艇装了69式双30mm炮,却没配雷达,火炮性能不能充分发挥出来。
配齐了69式双30mm炮和341甲型炮瞄雷达的021型导弹艇,该艇舷号也是3113,和前面图片中出现的装25mm炮的应当为同一艘艇。
037I猎潜艇,是对“黄水战列舰”037型猎潜艇的升级改造,有个别几艘装了69式双30炮党当副炮,还装了341甲型炮瞄雷达。
69式双30mm舰炮的仿制工作之所以如此曲折,源头自然得归结到苏方提供的原始资料有错误,提供了KL-302这个不成熟的半成品,但之后炮、弹、雷达分系统研制过程中遇到的重重困难,国内当时薄弱的工业基础实力和科研能力也得背锅,特殊历史时期的管理混乱也得背锅。69式双30mm舰炮真正仿制成功,炮、弹、雷达全部配齐已经是1980年代,此时该炮性能已落伍,苏联已换装下一代的AK-630舰炮,而国内在没有可用舰空导弹的情况下,对小口径舰炮的杀伤斜距要求更高,这一点又是69式双30mm炮不足的地方,所以国内宁愿装备射速偏低,但杀伤斜距更大的76A式双37mm炮,也不再装备69式双30mm炮。
76A式双37mm舰炮
结果就是,尽管69式双30mm舰炮最终成熟定型了,但除了装备部分021型导弹艇和037I-G、037II型导弹护卫艇之外,大中型舰艇仅有“郑和”号训练舰装了2座,其他舰艇就没装备过这个炮,遗憾地推出了海军舰炮序列。不过也要看到,通过仿制69式双30mm炮,我国的科研队伍得到了锻炼,相关的配套学科都有了显著提高,从这一点上来说,它的积极意义不能抹杀。
“郑和”号训练舰可能是唯一安装69式双30mm舰炮的海军大中型舰艇
“郑和”号舰桥前方副炮甲板上的69式双30mm舰炮
037II导弹护卫艇,艉部搭载2座69式双30炮,呈阶梯布局。037II是为驻港部队研制的门面艇,参加了1997年香港回归驻港部队进驻仪式,这也是69式双30炮短暂憋屈历史中更高光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