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感想——人性的爱与救赎
战争和人性能否共存?而人性,真的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吗?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正值日本向东南亚侵略进行得如火如荼,日占荷属东印度的爪哇岛上的一个战俘看守所由陆军大尉世野井和原上士共同管理,战俘劳伦斯因为熟悉日语而成了英国战俘与日本军官之间沟通的桥梁,这部电影以劳伦斯的视角展开了。
新来的英国战俘杰克西里尔斯,由于作风特立独行而得到了世野井的佩服和认可,在战俘期间对他多有关照。同时,战俘营中的上校拒绝向世野井透露战俘中熟知军火军备的专家名单,使世野井大为恼火。并且,原上士因为醉酒而释放了劳伦斯等事件最终让世野井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蔑视和挑衅,他无法抑制心头的怒火,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在鞭打辱骂了上校后决定当着所有战俘的面处决上校。就在这一刻,杰克站了出来,镇定地走上前亲吻了世野井的脸颊,这个吻把差点丧心病狂的世野井拉回了人间,使他免于堕入地狱成为恶魔。
世野井在羞愤和愧疚中甚至晕了过去,杰克为他对世野井的救赎付出了代价——他被活埋在沙中,只露出头颅,不吃不喝,最终经历长时间的痛苦后而死。世野井也被囚禁起来,在杰克死去的那个夜晚,世野井偷跑出来向杰克敬礼,并剪下杰克的一缕头发作为纪念,纪念这个他所见过的最坚强,最令人敬佩的人。日本战败后世野井被绞刑处死,但他死前仍不忘嘱托他人将杰克的头发带回日本,供奉在神社前。
是个有关救赎的故事。战争不断蹂躏着生命,并扭曲了活人的性格,人性和爱成了牺牲品,越来越多的人在战争的践踏下失去了爱心,变得冷血残暴。二战时的日本,大肆宣扬着武士道的忠君爱国的思想,人们唯天皇马首是瞻,若是失败就切腹以死谢罪,军国主义思想席卷了大批军人,他们对外侵略的疯狂与血腥,令人颤栗。是否有人想过,在成为杀人狂魔前,他们也是普通人,也有着平淡的生活,战争对人性的泯灭使他们成了牺牲品,这也是为什么在眼睁睁看着对方要踏入地狱时,唯有伟大的爱能够救赎,但是爱在战争时期是多么稀有而珍贵的东西,若是有,那一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电影中的杰克,以生命为代价完成了这次救赎。
西方的宗教教义认为人有原罪,人生之一大目的是为了赎罪。杰克童年时对弟弟的背叛是他永远的伤痛。因此,在长大后他选择从军,努力帮助别人,试图洗刷身上的罪孽。杰克在人性面前的勇敢深深吸引了世野井,世野井看到了他很久很久没有看到的一面——这和东方的武士道中的忠君不惜死命有本质的区别,东西方文化对于信念的巨大差异,以悲壮的展现方式,淋漓尽致地表现在电影中。
杰克和世野井都有各自不同的信仰,杰克信仰人性,世野井信仰武士道。在战争中,世野井的信仰成了无可非议的军国主义思想,但他的内心还残留着人性的光芒,这点光芒在杰克的帮助下并未泯灭。同时,信仰的不同让世野井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和苦恼,在杰克被抓却仍咬着花朵时,世野井的目光深沉而迟疑,信念在他的心中动摇了,所以他喃喃地问:“你是恶灵吗?”是问杰克,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杰克回答:“是的,我希望我是你的恶灵之一。”
劳伦斯:“不,他不是恶灵,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仔细思考杰克与世野井之间的感情,我认为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并非简单的“同性之爱”,并非单单的彼此吸引。文化的差异使得两人对彼此的情感有不同的理解。
世野井对杰克是起于敬佩,生出仰慕。日本有“慕强”的传统思维,从唐朝日本积极学习中国文化,到明治维新对西方文化的吸收都可见一斑,世野井初次在审判席上听到杰克冲锋陷阵,那么多事迹都是一人所为时,表情极为震惊,在杰克面对枪决时视死如归的表现后更加心生敬佩,后来又因为杰克散发的人性光辉而逐渐变成仰慕。在战俘营中,世野井是军官而杰克是战俘,但杰克的信仰深深感动了世野井,并使世野井陷入了迷茫和自卑中。
对于杰克来说,由于对弟弟的背叛,使他这一生都背负着沉重的十架,参军后表现出色,即使被俘后,他在面对审判时穷凶极恶的日本军官时也面无惧色,坦然自若。世野井的出现,表现出的那种不加掩饰的钦佩和认可,让杰克觉得遇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人”。对战争的痛恨与对人性的珍视,使杰克格外珍视与世野井的相处。也正是因此,在世野井即将踏入地狱时,杰克毅然站出来拯救了他。
电影分为明暗两条线。明线是杰克与世野井之间的故事,而暗线是劳伦斯与原上士之间的故事,比起杰克与世野井波澜壮阔的明线,暗线却胜在时间线长,对于明线和对战争的反思来说,是一种上帝视角。
原上士是一个年龄稍长的日本军官,比起年轻的世野井显得性情冷血,对待战俘非常残暴。同时,原对信仰的至高无上也在电影中得到了诠释——在神社中,当世野井与劳伦斯争吵并打碎了神坛的时候,原纹丝不动,仍然念着佛经,完全沉浸在信仰的世界中。影片一开始在处理朝鲜人时,原的凶恶和残暴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命令朝鲜人切腹自杀,面对世野井的质问,原说,这样就可以让那个人的家属领到一笔抚恤金,且给战俘切腹自杀的权利,已经属恩赐。如果说世野井信仰的动摇不够体现武士道精神,那原就是一个完完全全按照武士道思维来对待世界的人,对劳伦斯,虽然有时相聊甚欢,但又时不时对劳伦斯大打出手,讥讽他失败后选择投降等等,都是对比东西方文化的差异。
二战后,日本战败,镜头一转已是双方位置互换。原被关押起来准备接受死刑,前一夜劳伦斯前往探望,二人默默相对,他们的聊天交代了被处死的世野井,又回忆起了多年前原借醉酒而释放了他们的经历,当时醉醺醺的原用极为蹩脚的日式英语说“メリークリスマス!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二人相视而笑。此刻,原带着佛珠,应该是皈依了佛教,神情甚至显得有些青涩,他轻声说,已经做好准备去接受刑罚了。
最后,原叫住了劳伦斯,像当年一样用蹩脚的英语说出了那句“Merry Christmas,Mr. Lawrence”,此时的原,含着泪微笑着,那张不好看而可笑的脸上绽放出的平静与悲伤,让人不能自已。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原最后的信仰,是否能成为他的精神支柱?或许,在多年前的那个圣诞节,借醉酒来偷偷释放战俘的原,就已经放下心中的执念了。
终究,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吧……永远得不到圆满的答案……可是残缺的亦有价值,即使是纠结,即使是哀伤,也能美到令人深思。音乐在片头出现时,他们还都在热带雨林,而一转眼,片尾就已是战争结束。
好像,杰克西里尔斯的死,在世野井的心里播下了一颗种子。于是,我们都分享了这颗种子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