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巨兽之亡⑧——一条鱼雷搞定，损管渣名远扬的“大凤”号航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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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兽之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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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6月19日凌晨，一支貌似强大的新“机动部队”出现在马里亚纳群岛以西的海面上，这是自1942年底以来，重组后的日本海军航空母舰部队之一次集体亮相。

图1. 小林晴久画作：重组后的日本海军机动部队向马里亚纳出击

这支舰队中包含了大大小小共9艘航空母舰，其中既有原第五航空战队、参加过珍珠港战斗的老兵、满载排水量3.3万吨的“翔鹤”号和“瑞鹤”号，也有半路出家改造的一众“变性人”——“隼鹰”、“飞鹰”、“千代田”、“千岁”、“瑞凤”和“龙凤”号，还有一艘新锐服役满载排水量达3.4万吨的“大凤”号快速装甲航空母舰。（关于珍珠港战役的细节，可到同名公号搜索“珍珠港”）

图2. 原机动部队5航战的双鹤，此时已是一航战的主力，3.3万吨

两鹰的原始身份是快速邮轮，在民间建造时即按照海军的要求保留了高航速和大舰体空间的特点，方便改造为航空母舰。1942年初，两鹰完成了改造成为满载排水量2.6万吨的正规航母，仅航速稍慢（26节），因此未编入中途岛海战的南云主力部队。但在南云部队覆灭后，两鹰和两鹤就成为此后近两年里日本航母部队的扛把子。（关于南云机动部队的覆灭，可到同名公号搜索“中途岛”）

图3. 首批试验外倾直立烟囱的“隼鹰”号航空母舰，2.6万吨

“瑞凤”和“龙凤”两舰的前身分别是高速给油船“高崎”号和潜艇母舰“大鲸”号，均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才完成改造，“瑞凤”号竣工于1942年1月26日，“龙凤”号竣工于1942年11月28日，两舰更高航速也在26节左右，满载排水量1.3-1.4万吨。

图4. 小林晴久画作：“翔凤”号在珊瑚海海战中被击沉

显然算上舰载机部队的训练和配置，两舰都没有在航母大战最频繁的1942年有什么突出表现。值得一提的是，“瑞凤”号同级舰“翔凤”号参加了珊瑚海海战，并荣幸地成为世界上之一艘被敌方航母击沉的航空母舰。

图5. 1.3万吨的“瑞凤”号轻航母

“千岁”级两舰的改造最晚，其前身是肩负三种用途的快速给油船/水上机母舰/甲标的母舰，中途岛海战后还参加了向瓜岛输送陆军重武器的“鼠输送”。1943年初瓜岛战役结束后，两舰开始接受改造，1943年8月1日，“千岁”号完工，1943年12月21日，“千代田”号完工。

图6. “千岁”号轻航母，1.4万吨

“千岁”级两舰作为航空母舰的满载排水量为1.36万吨，其设计参考了“翔凤”级轻航母，也就是说，两凤两千基本上可以看作是同级舰，载机量约为30架，航速26节，比美国战时应急改造的“独立”级轻航母略低，载机量相近。

图7. “大凤”号1944年线图

最值得日本人期待的还是唯一在战争爆发后完工的新锐快速装甲航空母舰“大凤”号，该舰是1939年的第四次舰艇补充计划中唯一一艘航母，设计时优先考虑增强防护能力，用于支援其他母舰作战，扮演飞机中继站的角色，为此还缩减了舰载机数量。

图8. “大凤”号三视图，可见封闭式舰艏，前后两部升降机位置

“大凤”号于1941年7月10日在神户川崎造船厂开工，1944年3月7日完工入役。飞行甲板铺设有75毫米CNC装甲和20毫米特种钢板，可承受500公斤炸弹直击而 *** 透（美军常用的1000磅炸弹约为453.6公斤）。为了减轻重量，装甲板并未覆盖飞行甲板全长，只在前后两台升降机之间150米铺设。同时为了增加结构强度，中部升降机被取消，全舰只有两台升降机。

图9. “大凤”号装甲带示意图，红线部分

另外一个显著的变化在“大凤”号舰艏为全封闭式，即飞行甲板前端与舰艏机库甲板完全闭合，而此前的日美系航母均采用在舰体上方直接架设飞行甲板的做法。舰艏封闭式设计原为英系航母的独门绝技，优点在于抗浪性好，适合在风大浪高的大西洋航行，战后设计建造的航母基本上都采用封闭式舰艏的设计。

图10. “大凤”号的舰桥设计，可见外倾的烟囱和部分新式的电探设备

舰桥设计中最有日本特色的就是外倾26度的直立大烟囱，这个设计最早用在“隼鹰”和“飞鹰”号，目的是减少排烟对航空作业的影响，日本人曾在早期大型航母上使用向外倒置的烟囱，但是回烟的恶劣影响一直无法彻底消除，而且一旦发生侧倾，烟囱贴近水面将导致动力丧失的恶果。

图11. 同样装备九八式100毫米高射炮的秋月级驱逐舰主炮特写

在防空武器上，“大凤”号没有采用日军大型军舰上传统的八九式127毫米高角炮，而是换成新锐的九八式100毫米高射炮，这门炮的射高、射速均有较大提升，更大射高达14700米（八九式为9400米），射速每分钟19发（八九式为每分钟12发），但是该炮重量大增，炮管寿命也降低了，只在“秋月”级防空驱逐舰、“大淀”号轻巡洋舰和“大凤”号等少数军舰上有装备。

图12. “大凤”号上装备的九八式100毫米高射炮

为了提升对海对空探测能力，“大凤”号舰桥上安装了13号电探和21号电探，类似中途岛海战中被美军SBD打个措手不及的情况应该可以避免了。关于日美两军雷达兵器的对比，详见同名公号搜索“制胜神器”。

图13. 1/700的“大凤”号模型舰桥特写，可见13号及21号电探

“大凤”号在竣工后被编入第三舰队之一航空战队，驶抵新加坡进行战备训练。6月为即将进行的马里亚纳群岛海空战（日方称“阿”号作战），三艘重型快速航空母舰“大凤”、“翔鹤”、“瑞鹤”编入一航战，“隼鹰”、“飞鹰”和“龙凤”编入二航战，“千岁”、“千代田”和“瑞凤”编入三航战。九艘航母共有零式舰上战斗机225架、九九式舰爆27架、彗星式舰爆99架、天山式鱼雷机108架、另有少量九七舰攻和舰载侦察机，总数达498架。

图14. 入役后正在进行海上训练的“大凤”号

这的确是日军寄予厚望，希望扭转不利战局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为这9艘航母护航的还有5艘战列舰、11艘重巡、2艘轻巡、22艘驱逐舰，由小泽治三郎海军中将统一指挥，值得一提的是，1942年多次航母大战里出过风头的南云忠一中将（海兵36期）此时正在塞班岛上洞穴里，担任一个有名无实的“中太平洋舰队司令官兼海军塞班岛守备队总指挥”，等待着晚辈小泽中将（海兵37期）的“拯救”。

图15. 小泽治三郎海军中将

对面的美军对比1942年末更是鸟枪换了炮，由斯普鲁恩斯上将率领的第五舰队下辖第58和第51两个特混舰队，其中马克米切尔中将指挥的TF58拥有7艘3.3万吨的大型快速航空母舰（除了战功彪炳的约克城级航空母舰“企业”号CV-6外，全部是新锐服役的埃塞克斯级航空母舰）、8艘1.5万吨的“独立”级轻航母、7艘战列舰、8艘重巡、12艘轻巡、67艘驱逐舰。舰载机包括427架“地狱猫”式战斗机、59架“无畏”式俯冲轰炸机、174架“地狱俯冲者”式俯冲轰炸机、189架“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24架“地狱猫”夜间战斗机和3架“海盗”式战斗轰炸机，总数达894架。

图16. 小林晴久画作：参加马里亚纳海战的第58特混舰队

与美军相比，即使把2.6万吨的两鹰算上，大中型航母也仅为5对7，轻航母为4对8，总数9对15，总排水量舰载机为20.8万吨对35.1万吨，日军约为美军的59.2%；舰载机总数为498对894，日军约为美军的55.7%，其中战斗机225对454，为美军的49.5%，轰炸机为260对422，为美军的61.6%。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日军的纸面数字均仅为当面美军的六成。

图17. 1944年时双方主力舰载机的性能对比，零战仅在转弯半径上略微占优

如果考虑到双方技战术的差异，这种差距就更巨大了。到1944年6月时，美军不但在战斗舰艇和飞机的建造数量上超越日军，还拥有了远为先进的技术。美军飞机尺寸更大、动力更强、火力更猛、速度更快，日军飞机尤其是战斗机上的差距很大。

图18. 零战52型是零战产量更大的改型，总产量6000架

此战中的零战多为1943年8月入役的零战52型，由于机体尺寸的限制，无法换装发动机，出力仅为1130马力。对面被戏称为“野猫大哥”的F6F“地狱猫”战斗机已经安装了2000马力的大发动机，零战52只能牺牲初代零战最有特色的操纵性能和续航能力，通过修改进气管、调整机翼形状、增加座舱装甲和自封闭油箱的一些细微改动来求得性能的平衡，但是，仍处于完全劣势。

图19. 参战的彗星舰爆算得上是日本人的新式飞机

很显然，单靠新组成的这支机动部队，打赢此战的可能性非常微弱。海空战是个凭实力说话的事，任何精神胜利法都不可能。小泽想到的办法是借力日方控制下的岛屿机场，实行“穿梭轰炸”。

简单来说，日方仍可以借助主场优势，在美方舰载机反击航程以外出击，并在攻击后降落到塞班岛上加油补弹，然后再次出击。1942年6月的中途岛战役中，美方航母舰载机就有飞临中途岛机场加油补弹的操作，这个战法有理论上的可行性。

图20. 出击前在菲律宾塔威塔威锚泊训练中的“大凤”号，这是该舰最清晰的一张实拍照片

同时，在塞班岛、关岛、罗塔岛等地的岛屿机场上，日军还部署有包括由角田觉治中将指挥的第五基地航空部队的一部分岸基海军航空兵（第2攻击集团），小泽本指望这部分兵力可以先行消耗一下美军舰载机的实力，但是在战役前期日本人判断不清美军的动向，经常在马里亚纳群岛和新几内亚岛北部的机场之间来回抽调航空兵力，在美陆航和舰载机部队的屡屡打击下损失惨重。

图21. TF58的舰载机性能和飞行员技术已经远远超越日本舰载航空兵

说来也好笑，本意是以日军岸基航空兵力去消耗美军舰载航空兵，但因为双方战机和飞行员差距太大，反倒是日军岸基航空兵被美军舰载机轻而易举地消耗干净了。

就这样，到6月16日下午日军航空母舰部队和战列舰部队会合时，小泽并不知道他曾寄予期望的岸基航空兵部队已在持续数日的惨烈的空中交战中被消灭干净，最终还是只剩下他手上的500架舰载机是日本海军最后的精华。

图22. 1944年6月13日，航行中的“列克星敦”号和“圣贾辛托”号航母编队，后来的美国总统老乔治布什当时正在“圣贾辛托”号上服役

美军第58特混舰队方面，至6月18日中午在提尼安岛以西150海里处完成了所有航空母舰大队的会合，兵力达到了更大值。与此同时小泽机动部队也在海上加油后往东搜索前进，双方都预感将在19号进入航空兵力攻击范围内。

当黎明到来时，两支舰队的实际距离约300-400海里之间。之所以偏差这么大，是因为日本人将第3航空战队的3艘轻航母、4艘战列舰、9艘巡洋舰和12艘驱逐舰作为前卫部队凸出在1、2航战的前方100海里处。小泽幻想美国人会优先发现并攻击3航战的重甲部队，即使三艘轻航母不保，也达到了间接保护本队5艘大航母的目的，想得挺美！

图23. 第58特混舰队，此照片成为小林晴久画作的原型

早上8时05分，日第1航空战队开始起飞其第1突击机群，共有零战48架、攻击机27架、俯冲轰炸机53架在内的128架飞机从三艘重型航母上起飞。参加此次作战的“大凤”号实际搭载有零战52型19架、彗星舰爆17架、天山舰攻14架、彗星舰侦3架、九九舰爆1架，合计54架。

图24. 小林晴久画作：正在从“大凤”号上起飞的零战52型

正当“大凤”号忙于起飞突击机群的过程中，一艘美军潜艇“大青花鱼”号（

USS Albacore SS-218

）隐蔽地靠近过来。

图25. 当天正在追踪日本之一机动部队的“大青花鱼”号潜艇

这艘潜艇已经在海上巡航近半月，一无所获，正急于寻找猎物。不过就在准备发射鱼雷时，潜艇上的鱼雷射击指挥仪却突然出现故障。“大青花鱼”号不得不改用目视瞄准向“大凤”号发射了3条鱼雷，其中2条射正。

图26. 模型爱好者作品：小松关雄架机撞击鱼雷的瞬间

就在此时，刚刚离开母舰甲板的一架彗星舰爆飞行员小松关雄兵曹长发现了一条正奔向“大凤”号的鱼雷航迹，他立即采取了自杀撞击行动，按下机头撞爆了一条鱼雷。“大凤”号也随即采取紧急规避。

图27. 一条鱼雷命中“大凤”号右舷舰体前部

但是，最后那条射正的鱼雷仍然于8时10分准确命中了“大凤”号右舷前部，一声爆炸以后，巨舰逐渐恢复平稳航行，护航的驱逐舰纷纷赶往发现潜艇的方位，美军潜艇沉入海中逃遁。小泽命令护航舰艇加强反潜警戒，正在进行的航空兵出动任务不变。

图28. “大凤”号舰艉仍为开放式

损管人员迅速奔赴受创的舰艏位置，这里被鱼雷炸出了一个大洞，但是通过封闭水密舱，可以将进水控制在一定的区域内，不至于对军舰行动产生太大的影响。看起来最麻烦的是前部升降机的升降装置损坏，将影响飞机的运送和回收。另外有一些航空燃油罐由于震动产生了裂缝，大量高挥发性的油气正在泄漏出来，更加糟糕的是空气循环系统也因为爆炸而失效，不能把混合易燃气体的空气排出舰体外，此时是当地时间上午9时左右。

图29. 1944年5月16日的“大凤”号，其飞行甲板上停放的是零战和天山舰攻，这张照片显然截取自之前大照片中的局部

“大凤”号设计时考虑过作为舰队前卫部队，必要时为返航的机群（包括其他母舰的航空队）提供加油补弹作业，因此其航空燃油库设计容量达到1000吨，达到与其排水量接近的“翔鹤”级航母（500吨）的一倍。舰体内为舰载攻击机准备的炸弹数量也远超之前的母舰，这一切都把“大凤”号变成了一座极其危险的火药库。

前部升降机损坏后，小泽下令用木桌先行填平，以便飞机继续起降。此时如果将前后升降机均降下，有可能有利于通风换气。随着舰内危险气体的浓度越来越大，小泽也意识到无法通风的危险性，于是他下令打碎舰上的全部玻璃窗，让舰体通风，于是密封性被彻底破坏，易燃气体弥漫到舰体内部的各处，只要有一点火花，就能引发大爆炸。

图30. 模型作品，正在起飞作业中的“大凤”号飞行甲板

同时期的美国海军拥有一套完整的损管措施，在空袭之前，美舰会在输油管路中充填阻燃气体，并严格控制水密分区。在太平洋战争的许多次海战中，可以看到美军舰艇通常能够经历数次日机的直接命中而幸存下来。包括“萨拉托加”号、“企业”号在内的大型母舰也曾中过日本鱼雷，但都能最终安全返港维修，两军的差距又可见一斑。

图31. 1942年6月4日“约克城”号航母被日机炸中甲板后，损管人员迅速而专业地灭了火

如果小泽仍想挽救“大凤”号的命运，必须采用一些紧急措施。比如全力以赴恢复舰内循环系统，所有危险品存放入库并喷洒阻燃泡沫，将泄漏的航空燃油舱紧急排空并封闭与外泄点相连的舱室，避免易燃气体进一步扩散。但是这些举措显然会影响正在进行中的这场旨在拯救日本帝国命运的大海战，小泽没有同意。

图32. 描绘“大凤”号舰体内发生燃油泄漏导致的大爆炸的画作

中雷约6小时后的下午14时32分，“大凤”号舰体内部的混合气体终于被引爆，烈火和浓烟从机库中喷出，5分钟后蔓延到前部弹药库，随即引发了一连串的大爆炸，此情此景几乎跟两年前的那支不可一世的一航战“赤城”、“加贺”号的命运如出一辙，“大凤”号被自己携带的大量弹药和燃油炸得稀烂，并烧成了一支硕大的火炬！

当时位于舰桥的盐山策一技术大佐刚刚完成堵塞前部升降机的作业正在休息，大爆炸发生时，盐山形容“如同被美军大型炸弹直击命中一般”，发生了剧烈爆炸，装甲飞行甲板瞬间鼓包隆起，“大凤”号的飞行长入佐也当场毙命。

图33. 小林晴久画作：爆炸倾覆中的“大凤”号

中雷约8小时后的16时28分，“大凤”号从海面倾覆，沉没地点在北纬12度22分，东经137度4分，舰上官兵阵亡高达1650人，全舰总人数也才2150人，甲板以下乘员很少生还，只有在舰桥和甲板上的少数人员被救走。到这一天晚上时，大海战的结局早已揭晓，日本人失去的远远不只是一艘“大凤”号，还有他们把战争进行下去的最后一丝信心！

1944年8月31日，“大凤”被解除船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