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岳》、《射雕》没告诉你的女真人节日礼俗，可谓异彩纷呈！
除在中学、大学专业学习过女真族，及其建立的金朝历史的读者外，或许大部分读者，对女真族及金朝的历史的了解，年纪稍大点的，可能主要来源于《说岳全传》，及根据此书绘制的连环画70、80、90后的读者，可能更多的，就是来自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了。尤其是83版《射雕》，更是将“完颜洪烈”等一干女真贵族、武士的横行跋扈、草菅人命，表现的淋漓尽致；“完颜洪烈”们还将“根红苗正”的杨康，愣是熏陶成利欲熏心、 *** 下作的宵小之辈。
83版《射雕》完颜洪烈（左）、杨康（右）剧照
这些通俗普及读物及影视，极易给非历史学专业的读者们，造成误解：女真人的文化发展程度落后，野蛮残暴。金兵入侵中原，烧杀抢掠，酿成“靖康之变”。金军铁蹄践踏所及，繁华都市，顿成荒墟；广袤富饶安宁的中原，陷入腥风血雨飘摇动荡之中。以至数十年后，抗金名将岳飞仍在传诵千古的《满江红》中，愤愤说道：“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其实，上述文学、影视作品对女真人的历史的描述，虽有真实的因素，但也难免片面之嫌。女真族的文化发展程度，虽较之其时的宋朝逊色得多，但也有本民族传承历久的传统文化、风俗。随着女真的崛起，其与汉族、契丹及其他民族的接触、融合日益深入，汉族、契丹及其他民族文化，对女真文化的影响，彼此之间的互鉴、互融，也日益深化。这一点，在女真族的节日风俗中，表现尤为明显。
女真人最初没有历法、纪年，自然没有岁时节庆。女真人最初谈论时间时，经常说的是“我见草青几度矣”。即以草一青为一年。女真崛起后，大量吸取契丹、宋朝节日岁时礼俗，元旦、上元（元夕）、中和、立春、春分、上巳、寒食、清明、立夏、四月八日（佛诞日）、端午、三伏、立秋、七夕、中元、中秋、重阳、下元、立冬、冬至、除夕等，日渐频繁地出现于女真人的日常生活中。下面，我们就来谈谈女真人比较重视、盛行的节日礼俗。
一、元旦
元旦，又叫正旦，民间则叫做新年。金朝统治者借鉴宋朝礼仪，此日有圣诞上寿仪等礼仪：皇帝升御座，官员鸣鞭，群臣行朝拜仪，跪拜时，齐声高喊：“
元正启祚，品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与天同休
”，“
万春令节，谨上寿卮，伏愿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则命宣徽使答曰：“
履新上寿，与卿等内外同庆。
”然后，外国使臣依礼觐见。行礼后，皇帝赐群臣及外国使臣饮宴，谓之“曲宴仪”。
民间元旦也有热闹的各种节日活动，如沐浴、挂桃符、燃香、燃爆竹、饮酒、贺岁等。时人王寂《踏莎行》词，对此有较为详尽的描写：
爆竹庭前，树桃门右，香汤浴罢五更后，高烧银烛，瑞烟喷金兽，萱堂次第了，相为寿。
改岁宜新，应时纳右，从今诸事，愿胜如旧，人生强健，喜一年入手，休辞最后饮，酴酥酒。
二、元夕
元夕，也叫元宵。唐宋时期，汉族人盛行观灯的节俗。女真人直至建国初，尚无此节俗。甚至还因此还发生过冤杀汉族僧人的事件。
金太宗天会七年（1129年），一名汉族僧人被金兵掳掠至上京（今黑龙江省阿城县）。上元节这天，这僧人仍遵汉族节俗，用长竿挑灯观赏。金太宗远远见到后，大骇，赶紧问左右随从说：“这是星星么？”左右回答道：这是一个汉族僧人悬挂的元宵节灯。当时，恰好有一些被掳掠来的宋人密谋暴动，因密谋泄露，而被捕捉诛杀。金太宗顿生疑虑，他判断僧人挂灯，是暴乱分子约定动手的信号。于是命人捕杀僧人。数年后，金朝也逐渐盛行元宵张灯观赏的节俗了。
元宵节赏灯
完颜亮在位时，于贞元元年（1153 年）正月元夕，下令张灯，宴请丞相以下众官员，赋诗纵饮，尽欢而罢。
金世宗剧照
不过，大定十年（1170 年），金世宗命宫中元宵节时不得张灯。大定二十六年（1183 年）正月元夕，金世宗下令恢复元宵张灯节俗，京师等地的节灯，“疏璃、珠璎、翠羽、飞仙之类不一”。甚至还出现用金、珠装饰的“豪华版”节灯。期间，男女老少盛装打扮，观玩流连，直至正月十八日才结束。
除观赏花灯外，女真人元宵节期间，还传承着本民族的“纵偷”（也叫“放偷”）风俗。金朝平日治安严厉，如犯偷盗罪，除依律治罪外，偷盗者还要向失主赔偿七倍于所偷盗物品的价值。唯有正月十六日，纵偷一日，以为戏乐。“
妻女、宝货、车马为人所窃，皆不加刑
”。这一天，家家户户“如临大敌”，对来访的客人，严加防范。如果当场抓获“小偷”，也不能象平常日那样，送官治罪，而是要笑着让小偷离开。“小偷”们也要打起精神，务必要偷到东西，来年才会吉利。所以，即便是针头线脑的小物件，也会被偷走。妇人们去亲友家串门，趁主人外出接送客人时，就“指使”婢妾偷走饮酒器具。改天，主人或准备酒，或携带水壶、糕点，将被偷走的东西“赎”回来。
除偷东西外，女真人的“纵偷”节俗还包括“偷人”。若一对青年男女郎情妾意，二人先偷偷事先约定，元宵节时，双双私奔；女子如果愿意留在男家，那么，她的父母只能允准，让二人成婚。不过，男子“偷人”私奔，只能“偷”未婚的女子。若与已婚女利用元宵节期间偷情，就要受到惩处。
三、重午
重午，又叫重五、端午，是女真人较早采用的重要节日。金世宗就曾说过：“本朝风俗重端午节”。金朝统治者之所以重视重五节，是因为他们沿袭了辽朝的礼俗，在这一天（包括农历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农历九月九日的重九节）举行祭拜上天的礼仪。这与秦汉以来汉族政权统治者于每年冬至日，在南郊举行祭天的礼仪，迥然有异。另外，金朝平民此节时，也可以“
择宽敞之地，多设酒醴、牢饩、饼、饵、果实祭于其所，名曰拜天
”。这与汉族政权唯有皇帝才可祭天的礼制，也有极大差异。
除祭天外，金朝上自统治者，下至普通民众，还在这一天开展射柳、击球、饮宴等竞技、娱乐活动。这与魏晋南北朝以来，汉族人在端午节期间，悼念屈原、龙舟竞渡、吃粽子等主要节俗，也截然不同。大定三年（1163 年），金世宗确定了重午节的主要节俗：皇帝、皇太子、亲王、百官皆射柳，胜者赐物。结束后，皇帝在大殿上赐宴，宴请众臣。宴饮毕，皇帝和大臣们一起击球为戏。
女真人射柳的方式是：在球场两边各栽插一行柳树，参加“射柳”的人，按照尊卑排序。然后，各选一条距地数寸的柳枝，削去一部分柳枝上的青色树皮，露出白棍。再系上自己的手帕，作为辨识。“射柳”开始后，先由一人驰马在前，作为前导。“射柳”的人驰马在后跟随，然后用没有装尾羽的箭射自己的柳树枝。“射柳”者每射一支箭，其他人都要敲鼓呐喊，以助声威。 判断胜负的标准是：“射柳”者射断自己的柳枝后，趁其未落地，飞马赶到，用手接住落下来的柳枝，为上等。虽射断柳枝，但接不住它，为次等。虽射断柳枝，但断处是在没有削皮的地方；或虽射中柳枝，但未能射断；或者没有射中柳枝，都算输。 胜负既分，也有相应的奖惩措施。在民间，射中者赏赐金帛；不中者，将他们的衣服剥下来，来羞辱他们。射柳毕，人们欢聚一处，大开宴席，饮酒作乐。
除“射柳”外，女真人重午节还有一项重要的节日竞技、娱乐项目——击球（击鞠）。击球的玩法和游戏规则是：划定一片区域，作为球场；参加“击球”的女真人分成两队，各自乘坐自己素常骑的马，手里拿着长数尺，端如偃月的鞠杖。所要击打的球状小如拳，用轻韧木枝填塞其中，涂成红色。球门的设置，有两种方式：一是在球场南边树起两根木柱，中间置一木板，木板下凿开一孔，作为球门，门孔后罩一张网，作为球囊。（与现代足球比赛的球门极相似）两队选手骑马击球，抢到球，并将它击入网囊者为胜。一是在球场两端对立二座球门，两队“选手”竞相对对方球门击球，以球滚出球门外为胜。最后统计各队得分总数，判定输赢。
四、重九
重九，也叫重阳节，是每年农历九月初九日的节日。女真贵族的重九节主要节俗有：北郊祭天、狩猎、射柳、击球。与汉族登高祈福、秋游赏菊、佩插茱萸、拜神祭祖、饮宴求寿等节俗截然不同。一般的女真民众，则以狩猎、射柳、击球为主要节俗。金朝统治区域内的汉族民众，依然传承着赏菊、饮酒、登高、插茱萸等传统节俗。
文史君说
女真人最初文明发展程度较为低下。随着女真的崛起，女真与契丹、汉族的交往，也日益频繁。契丹、汉族等民族的一些传统节俗，也随着与女真交往、融合，传入女真，成为女真人生活中的重要节日。除前述元旦、元夕、重午、重九等几项比较重要的节日外，女真人自契丹、汉族输入的节日，还有立春、上巳、寒食、清明、四月八、七夕、中元、中秋、下元、立冬、冬至等。相应的节日礼俗，也陆续被女真人继承。如立春日，金朝的皇帝或地方官员，也仿效汉族礼俗，率众击打土牛；四月八日，宋朝人谓此日是佛祖诞辰日，故设“浴佛节”。女真人原不信佛，金朝中期以后，佛教日渐盛行，“浴佛节”也成为女真人一项重要节事。
在借鉴、汲取汉族、契丹等民族节日节俗的同时，女真人还注重保存、传承本民族的一些传统风俗，并将其融入相应的节日节俗中。由此导致女真金朝的节俗，丰富多彩，异彩纷呈。
参考文献
1. （宋）洪皓：《松漠纪闻》，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
2. （元）脱脱等：《金史》，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
3. 宋德金、史金波：《中国风俗通史》（辽金西夏卷），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
（作者：浩然文史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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