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坟（记发生在临沭的一场匪祸）

在山东省临沂市临沭县郇楮林村村东田间小路旁，有两座很不起眼的土坟，虽然不是很高大，却是远近闻名。逢年过节，总有许多老年人领着儿孙到这两座坟前，烧纸磕头，鞠躬叩拜。此时坟前青烟缕缕，纸灰纷飞，冤气横溢，恨声喃喃。每到这时，老人们往往悲恨交加，不由地流下伤心的泪水，并向儿孙们讲述当年郇楮林村遭土匪洗劫的悲惨情景。笔者参考有关资料，拟揭开这一历史惨案，以警示世人。

这两座坟为什么能有这么多人来祭奠，又为什么能勾起那么多老人的无限悲愤呢？原来这两座坟叫“冤坟”，埋葬的都是郇楮林村当年被土匪杀害的无辜村民，当时因为尸骨太多，无法辨认，人们就挖了两个大坑，把几百人的尸骨都送到这两个坑里，添上土便成了两座冤坟。

这场匪祸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附近的八里巷惨案（备注：1923年农历6月19日，女匪首赵嬷嬷纠集一千多名土匪包围了东八里巷村。村民与匪徒殊死搏斗两天一夜，失败，土匪杀入村子，860多人被杀害，1200多间房屋被烧掉，19户被杀绝）。

这再次印证了当时鲁南苏北的顺口溜“羽山到磨山，蟊贼万万千，要是不够数，还有李埝的李洪谦（系江苏省东海县境内的一匪首）”的说法。当地知名的土匪头子有窦二敦、李家琪、赵嬷嬷、徐大鼻子、宋推子、高梯子等等。这些匪首虽然不是一个时期的，但是此起彼伏，残害人民的本性不变。他们和官僚豪绅勾结，绑架抢劫，摧残无辜。这些土匪所作的孽，罄竹难书。在我之前的文章中，写过发生在同属于该区域的门湖村和西泉埠村土匪造成的惨案。匪首也基本是这一伙。由此可见，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这一地区官府管辖力量非常薄弱，形同虚设，社会治安状况极差，广大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上世纪20年代，郇楮林村只有79户人家403口人。多数是穷人，靠种二亩薄岭地度日。村民郇文邦及本族几户比较富裕的农民为了防匪，紧靠村子东北角建了一个小圩子，四角建有土炮楼。他们还购置了一门土炮，一支打 *** 的土枪，自造了一些土手雷，想依此保护村民不受土匪的侵害。大庄的村民为了避难也暂住在这里。这里暂时比较安全，一般小土匪也不敢侵扰。不过这次制造郇楮林惨案的可是几股土匪联合，誓要拔下郇楮林村这颗钉子。

1928年6月12日下午4时许，土匪头目李大将（东车庄人）、宋景兰（涝枝人）、大尾巴（姓王，小名黄骡子，贼号三平把，原大兴镇人，后迁居涝枝）带领匪众五百多人，洋枪装备，四面包围了郇楮林村。先是敲诈威逼巨额的粮款，叫嚣着交钱粮的免死。村民们自身生活都无着落，哪还有粮款给他们呢？村民们群情怨愤，斥责匪徒：“要粮没有，还有三斗铲头翅，二斗小炮子，统统归您，不用偿还！”

土匪头子李大将一听，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一声令下，立时枪声大作，四面进攻。村民们凭借着高墙土堡和仅有的一点武器，顽强抵抗，誓死捍卫家园。

第二天早晨，村民们的弹药就打光了，连那支唯一的土枪也打坏了。大家就用石块、砖头还击敌人，死守村庄。土匪久攻难破，就用孬法，搬来柴草，堆在圩门上，点起大火。不到两个时辰，即晌午时分，大门就被烧毁了，轰然倒塌。村民们不断后撤。

土匪蜂涌而入，像野兽一般疯狂，大肆屠杀无辜群众。有个高个子土匪，手拿大刀，追上一个妇女，从背后刺了个透心刀，一刀毙命，吓傻了村民。众多村民，惊惶失措，在街上乱跑，不是中弹而死，就是刀下而亡。不多会儿，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惨死的村民，悲惨景象无可言喻，哀鸿遍野，死尸横陈。

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又把一百多名手无寸铁的村民赶到一家大院里，进行了更为毒辣、更加凶残的屠杀。我们看到电视上手撕鬼子，感觉很可笑，而在郇楮林村，竟然出现了两起土匪手撕活人事件。现在看来，仍然令人发指，不寒而栗。

人群中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怀抱不满两周岁的男孩，小男孩长得稚嫩白胖，令人喜爱。匪首“大尾巴”把凶狠的目光停到了孩子身上，他猛地上前一把夺下妇女怀中的孩子，随手扔给跟随的两名匪徒，这两个匪徒知道主子的意图，各自抓住孩子的一条腿，两人一较劲，只听一声惨叫，孩子被撕成两半。那妇女还没来得及哭喊，就被一名匪徒开枪打死。众匪徒发出一阵阵狰狞的狂笑。这伙土匪心狠手辣，连婴儿都不放过，彻底惊呆了村民。一时无人敢向前。

人群中一位男子看到这情况，痛得差点昏了过去，这人正是这妇女的丈夫郇常利。他胸怀丧子丧妻之痛，悲愤填膺，豁出去了，意欲与匪徒拼命，刚冲出人群，一拳还没打出来，四五个匪徒上去把他捉住，拖到院子中间一棵大树下，用绳子牢牢捆在树上，然后由几个匪徒拿着牛耳尖刀，有的割耳朵，有的割鼻子，有的砍胳膊、砍腿，一个好端端的七尺男儿，倾刻间被大卸八块。村民们吓得呆若木鸡，无人敢动弹半下。

最后又由一名土匪剖腹，揪出心肝，举在手里，哈哈狂笑一阵，连说：“好酒肴，好酒肴！”简直惨无人道，丧尽天良。

又有一个匪徒，把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拖到一棵椿树底下，捆到树上，泼上煤油点了天灯。这个被烧死的人叫郇强。郇强的三儿子四贝，躲在东北角的人群中，被这惨景吓得脸色灰黄，抖作一团。一个匪徒像恶狼一样扑了过去，一把抓住四贝的一条腿，拉到院子中间，那匪徒用一只脚踏着四贝的一条腿，双手抓住另一条腿，一使劲，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活生生的孩子被撕成两半。村民们吓得捂住双眼不敢看这惨景，有的昏了过去。然而匪徒们却又发出一阵狂笑与喝彩：“擗得好，擗得好！”土匪之凶残，毫无人性可言。

土匪感到这样杀人太慢了，就一齐举起枪，对着无辜的村民开火。一阵阵枪声响过，老百姓倒下一大片。鲜血像红色的河水，从院中流到了街上。整个村子笼罩在死亡的气息中。

下午四时许，这伙凶残的土匪杀人杀腻了，杀累了。匪首宋景兰狂笑着说：“留着这几条命大的好使钱”（意即：留作人质，勒索钱财）。于是他们找了一个知内情的匪徒逐个盘问、检查。

老了不要，小的不要，很穷的不要。共剔出五十八个人。规定三天内每人拿三百块大洋领回去，过期不领，全部杀头。这五十多人，分三处关押看守。剩下的那小部分群众被他们赶到外边枪杀。土匪在杀人的同时，到处抢劫财物，放火烧民房。好端端一个村庄，转眼间变成了一片废墟。村民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村不像村了。

这就是土匪洗劫郇楮林村造成的骇人听闻的大惨案。全村有218人被杀，9户村民被杀绝，130多间房屋被烧毁，牲畜财物被洗劫一空。

幸存者郇庆树说：“我和姐姐就是当年被土匪抓去作人质的。我们18个人被押在郇义邦家的两间土屋里。可巧我们在乱草中发现了一支土枪头（红缨枪头）和半截铁钉。夜里我们就在墙根上挖洞，凡是能干的轮流着挖，半夜多就挖通了。趁天没亮，看守的人睡熟了，我们从洞里爬出16人，逃出了火坑。听说那两个因有病没跑出来的人，天亮被土匪砸死了”。

幸存者郇庆升老人说：“我是在死人堆里被土匪找出来又被当作人质押在另一间屋里的。土匪头子大尾巴看我老实憨厚，就叫我侍候他们，端茶弄水的。我也装作特别能干。后来他们叫我到田里摘豆角给他们做菜吃，我就趁机逃了出来。”

他还说，这次遭土匪洗劫后，村民们纷纷逃往外地，不敢回村，被打死的乡亲，好长时间没人敢埋，暴尸荒野，尸体腐烂了，臭气熏天，废墟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蓬蒿。一直到冬天，我们几十个人回村一看，到处是一堆堆的人骨头，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了。大伙边哭边把那些骨头送到两个坑里埋葬了。于是就成了这两座“冤坟”。

1940年，临沭解放，建县以后，逃难的村民才陆续回乡，重建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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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考《临沭文史资料》（第五辑）《冤坟》

郇昌礼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