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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读懂惠州东新桥前世今生

中国历史1年前 (2023-04-20)580

对于老一辈惠州人来说,再没有另外一条桥比东新桥更具有历史意义。暂且不说东新桥与大文豪苏东坡息息相关,它还决定着惠州古城的格局:桥的东面叫桥东,桥的西面叫桥西。

惠州古城格局向来以“一街挑两城”著称,其实在古人眼里,“一桥连两城”才是最为直观的之一印象。如清初岭南三大家陈恭尹《送梁言公之惠州》:“秋水明诸壑,官桥带两城。”清代沈大成《惠州》诗句:“市桥连百艇,水驿夹双城。”又如黄钊《八月十四夜舟抵惠州登合江楼拜坡仙像作》诗句:“双城断要脊,玉带桥联虹。”清末爱国诗人丘逢甲来到惠州,对惠城的之一印象是“两城夹峙江之头,两城交通浮桥由”。

古代的惠州府城和县城,被西枝江相隔,入宋后两城交通只能靠一座浮桥连接。据《岭南科学技术史》记载,宋代广东省内建造的桥梁,一是用岩石砌成的石桥,二是用木为墩支撑的木桥,三是用舟船贯联的浮桥。在惠州,北宋时期由一道一僧主持兴建的东新浮桥和西新木桥,构思之新频,用料之讲究,技术之成熟,堪称广东桥梁史上的代表作。特别是东新浮桥,宋代粤东江河上此桥为最早,比潮州南宋所造湘子桥早七十多年。

明万历《东坡寓惠录》里的东新桥

东新桥是东坡寓惠期间促成的一件最为重要的民生实事。在此之前,两城之间的浮桥多废坏,人们往返两城只能靠小船渡江,经常淹死人。东坡从合江楼迁到嘉祐寺,期间必然多次往返两城,要为惠州百姓修建一座稳固的浮桥,成了东坡的心头大事之一。然而,东坡作为安置惠州的谪宦,手中并无实权实施修桥大计,直至东坡的表兄程正辅于宋绍圣元年(1094)末到任广南东路提刑,修桥之事才迎来转机。

宋绍圣二年(1095)三月,程正辅首次“东按”惠州,此行不仅让东坡从破败的嘉祐寺迁回了合江楼,两人还同游了博罗香积寺,又与惠州太守詹范、罗浮山道士邓守安等一起商议筹建东新桥。次年五月,东坡致信程正辅“老兄留意浮桥事,公私蒙利……若蒙支与,则邓道士者可以力募缘成之矣。……但邓君肯管,其工必坚久也”,力推邓守安主持修桥之事。得到程正辅的支持后,东坡即邀请邓守安来惠商议。两个月后又致信程正辅:“本州近申乞支阜民监粪土钱用修桥,……此桥不成,公私皆病,敢望留意。”同月第三次致信请程正辅“示谕修桥事”,对此事紧追不舍,并强调修桥经费“若减省即做不成”。

六月,东坡再次致信程正辅:“桥钱必不足用,学钱且告老兄留取。”修桥经费不足,东坡就捐犀带助之。七月后,东坡又致信邓守安:“桥,想益督工,何日讫事?船桥尤不可缓,不知已呼得斫船人与商量未?惟早定却为妙。此事不当上烦物外高人,但君以济物为心,必不罪煎迫也。”在东坡寓惠期间的书信之中,与修桥事相关的竟有十余封之多,可见东坡对修建东新桥的执着态度。

宋绍圣三年(1096)六月,颇费周折的东新桥、西新桥终于建成,东坡大为欣喜,特为作《两桥诗》,其中《东新桥》曰:

群鲸贯铁索,背负横空霓。首摇翻雪江,尾插崩云溪。机牙任信缩,涨落随高低。辘轳卷巨绠,青蛟挂长堤。奔舟免狂触,脱筏防撞挤。一桥何足云,欢传广东西。父老有不识,喜笑争攀跻。鱼龙亦惊逃,雷雹生马蹄。嗟此病涉久,公私困留稽。奸民食此险,出没如凫鷖。似卖失船壶,如去登楼梯。不知百年来,几人陨沙泥。岂知涛澜上,安若堂与闺。往来无晨夜,醉病休扶携。使君饮我言,妙割无牛鸡。不云二子劳,叹我捐腰犀。自注:二子造桥,余尝助施犀带。 我亦寿使君,一言听扶藜。常当修未坏,勿使后噬脐。

这座东新桥是由木船架板的铁索浮桥。在《两桥诗》引序中,东坡说到东新桥时曰:“惠州之东,江溪合流。有桥多废坏,以小舟渡。罗浮道士邓守安始作浮桥,以四十舟为二十舫,铁锁石碇,随水涨落,榜曰东新桥。”由此可知,东新浮桥由四十艘木船用铁索联系,上架木排板行人。浮桥中部用一活动的吊板,留开一个闸口,每天定时把吊板吊起开闸让过往船只通过,浮桥随江面水位升降。苏轼《东新桥》诗云“群鲸贯铁索,背负横空霓”,形象地展现出雨后江上浮桥的奇观。

“一桥连两城”的东新桥

东新浮桥建成后,成为惠州府县两城最重要且惟一的交通要道,历代修葺不废。据明嘉靖二十一年《惠州府志》记载,正德至嘉靖初年,惠州知府梅吉、李传等皆曾致力修桥。嘉靖十八年(1539)五月,飓风大作,浮桥崩坏,惠州知府李玘购旧舫补之,然“朽蠹者过半,涉者多就溺,溺而多以鱼腹为殡宫”,这样李玘下定决心重造一座东新浮桥。次年秋,正逢惠府连年丰收,米价高至每斗十钱,但李玘却效仿东坡捐犀带之义举,既不用公款,亦不劳民费,捐俸银一百五十金用以造桥。东新桥“仿其旧而新之,凡为梁二十有五,旁翼以栏,以铁索二维江”。新桥相比旧桥新增了护栏,安全系数更高。除此之外,过去每艘船要从东新桥中过,必须抽钱一百文进入府库,此等陋规李玘悉数废除。1615年,东新桥头因建迎恩亭匾曰解犀桥。

浮桥的一大弊端,是每当洪水暴涨时,浮桥就极有可能会被冲断,又或者当外敌兵临城下,驻守府城的官兵也会将浮桥人为断毁,以保府城安全。最生动的例子是明隆庆三年(1569)正月,叛将周云翔由平山突袭惠州府城,然消息泄露,“临桥已绝,云翔顿足大号失策,遂席卷东平”。一旦浮桥被毁,两岸交通受阻,府县两城马上就会形成“一水隔天涯”的尴尬局面。入清以后,东新桥屡修屡圮的状态一直延续。对此,清光绪《惠州府志》记之甚详:

嘉隆间,桥朽坏甚,岁常溺人,伸威道张子宏檄下大修。国朝顺治初兵燹后,桥船圮坏,渡人以艇,多致覆没。十四年,推官郑钦陛同惠协守备顾石泰捐金修复,以余金买府前直街店三间,岁收租,贮府工房以备修整之用。康熙间知县连国柱、知府吕应奎皆捐俸修葺。乾隆四十四年,知县章寿彭更造,嗣是屡修屡圮。同治四年,桥坏已甚,知府梅启照、邑令完继美倡捐修复,选在城绅士二十人,四季轮流董理,募桥夫二人守之,日缴银壹两,交铺户四间存贮,随时修葺,用垂永久。知府瑞昌有记,勒石桥旁。近年经绅士手将余赀置买店业二间,一在水门横街,一在六角亭街口,又于关口外桥头建造小铺二所,收其租息,以助修桥之费。

自明清以来,惠州官府都有专门维护东新桥的机构,就算是到了清宣统三年(1911),辛亥革命的革命浪潮云起云涌,当时名为“惠郡东新浮桥管理处”的机构仍出版有《重修惠郡东新浮桥征信录》一书,向公众公开东新浮桥有关收支款项的报告书。

清末时期的东新桥

目前存于瑞士巴色城基督教崇真会的一张拍摄于100多年前的东新浮桥照片,让世人得以领略东新浮桥的昔日面貌。据民国张友仁《惠阳新志》,清末年间的东新浮桥在位置上已发生了些许变化:“清末邑人陈芸甫捐募购地,徙桥于水东街关口之北,创建通济门以联接之,于米街外筑堤,桥之两头遍筑石级,规模崇大。”

东新浮桥经此番重建,促进了惠州商贸经济的发展,来往浮桥的行人和货运也越来越多。然而,随着近代公路和汽车的慢慢普及,浮桥再也不能满足人们需要,且存在诸多不便,尤其是经常要开桥让船只通行,两城交通时常受阻。

为了彻底解决惠州府县两城交通,方便府县两城居民生活,振兴两江航运,上世纪30年代初,惠城当地商会和民间团体成立了“筹筑东新桥委员会”(以下简称筑桥会),向当地人士、商店和海外侨胞募捐。1932年,筑桥会主席张友仁以筹集经费不易,遂议决向惠州沿河两旁堤岸码头收租,“每年租额可得二万四千元”。除此之外,张友仁还急急忙忙地呈请省东路公路分处,将府城大东门拆毁,为兴建东新桥扫清障碍。

民国惠城地图中的东新桥

筑桥会收租的范围,东面从桥端到东江沙,西面从桥端到风神庙一带,所有没有批准的船只,不能在这个范围内的码头停泊、转载人货等。同时还规定了收租的期限,即自1932年6月1日至1934年5月30日。按照张友仁的算盘,两年的租金,可得4.8万元。

筑桥会还特别找来了荷兰工程师“给具图则”,预算的建筑费却高达15万元。这租金显然远远不够。尽管动用了募捐、收租等多种途径,到了1933年5月,筑桥会仅仅募得了七八万元之数。这时张友仁又借用他是东路公路处主任、惠樟公路董事会董事的身份,向省建设厅提出申请,将年前拨借给惠樟公路筑桥款6万元,转拨给筑东新桥之用。筑桥会最后共筹集了筑桥经费20万元,并聘请了厦门留美建筑工程师林荣森,为东新桥重新设计建筑图纸。但因该桥设计技术复杂,造价过高,招标不成而搁了下来。

1933年,筑桥会委托广州建筑工程师唐锡畴另行设计。唐锡畴按照筑桥会的经济情况,量力而为,改为三跨桥,中跨长120英尺,边跨各90英尺,桥面宽24英尺,人行道每边5英尺,设计荷载25吨,概算22 万元,由筑桥会呈报广东省东路公路处审核。东路公路处核减底价为18.5万元,招标结果更低的标价是21万元,超出了东路公路处低价,桥的建筑又搁了下来,并拖延了两年。

1935年年初,筑桥会再生意外。原来,过去船舶进出东新桥,都要收取低廉的过路费,用以维护浮桥的缆索。但是自从有商家承包之后,竟然收起了高价费用,使得“东西两江船户,受其勒索者,莫不怨声载道”。这种情况下,经惠阳县民船工会与筑桥会协商,终于将征收一元的过桥费,减至三毫。

1925年东征军克复惠州之后的东新桥

几经折腾,筑桥会终于在1935年11月12日举行了东新桥奠基典礼,时任筑桥会主席叶秉机宣布东新桥限期18个月筑成。奠基典礼颇为盛大,到场的人数多达数百人,军政要员齐集。在建桥之前,旧浮桥南移至中山南路口(榕树下)与新民街之间,方便两城民众在施工期间的往来。据《公评报》1935年10月2日报道,移桥实施后,县城晒布场一带住户,特别是迷信妇人,“以该桥新移该处,煞气浩大,卅日,家家户户门外,高插茅草桃枝,祓除不祥,如寒节插柳无异,殊可怪也”。

出乎惠城百姓意料的是,东新桥奠基之后,并没有马上出现热火朝天的场面。奠基之后一个月,有记者专门去探访工地,发现东新桥“自兴工迄今,已有月余,工作人数则寥寥十余人,其工作进行,极为弛缓。而水中两桥墩绝未动工,一切工作机械及各种材料亦未见运到,似此情形,或不能依限完成”。直到1936年7月,这种弛缓的状况依然没有得到改变。

在群情激愤的情况下,惠州地方当政者亦急起来,公推当地有实力的军人到广州向省建设厅力争,最后得到广东省省长兼建设厅长林云陔的同意,并由林云陔和陈济棠亲笔在合约上签名,责成东路公路处促成其事。此时东路公路处只好找到他们熟悉的承包商成安行,以18.5万元的底价,按唐工程师的图纸施工承建。

在施工过程中,筑桥会邀请原设计工程师到工地视察,却发现承包商没有按照施工说明书的规定用料:本应特别订购60英尺长的钢筋,而是采购了一般40英尺长的钢筋,经多处搭接充数。原设计工程师认为这样会严重影响大梁质量,提出异议;筑桥会亦提出反对,声明到时不予验收。为此,东路公路处处长李化被迫下台,东路公路处不肯再负责监理,致使筑桥工程又停了下来。至1937 年,省建设厅委任原设计工程师唐锡畴负责监理,筑桥工程又继续进行。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爆发,建桥工程仍然坚持下去。至11月,东新桥完成了一半的工程。为此,筑桥会督促承建商日夜加紧建筑,终于在1938年汛期到来之前,建桥工程全部完成。

被日军炸毁前的东新桥1️⃣

被日军炸毁前的东新桥2️⃣

东新桥竣工不到半年,日军从大亚湾登陆入侵华南,惠州之一次沦陷。日军退出惠州时,竟然把新筑成的东新桥拦腰炸断。这对惠城百姓来说无疑是重大打击,惠州籍画家刘仑还专门将这一幕绘成素描,控诉日军的暴行。

1945年抗战结束后,惠州百姓在断桥残存的基础上,用竹木材料搭成一座人行桥,虽然不好看,但在安全胜过浮桥,洪水来时仍可维持两城交通。

抗战胜利后的东新桥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地方 *** 将修复东新桥提到议事日程,仍聘请唐锡畴为修复东新桥的工程师,重新进行测量、设计、绘图和招商投标承建。1950年9月,惠州第三届人代会通过建筑东新桥的议案。1951年,省 *** 拨了10亿元、惠州百姓捐款14亿元用作建筑费用。3月10日正式开工,半年后的9月21日,崭新的东新桥竣工。

据1951年10月26日《大公报》报道,东新桥是“惠州解放以来更大规模建设工程之一,全部工程费共达二十一亿元”。该报道还透露,原本百姓预定的捐额是10亿元,但在百姓的热烈响应之下,超额地完成了任务。这或许也是东新桥能如此之快得以重修的缘故。

1990年时的东新桥

当时惠州人民为了庆祝东新桥的“重生”,举行了万人庆祝大会,由叶锋专员剪彩开桥。同时,在东新桥重新开放通车典礼上,惠州人民还赠给唐锡畴工程师以“热心建设”的金质奖章,留作纪念。

重生的东新桥使用了半个多世纪,至2005年又拆除重建,并于2006年12月建成通车。这座被东坡寄予了厚望的桥梁,在惠州百姓的悉心照料下,虽历尽千年沧桑,却一直保持通行,维系着两城百姓的生计。

水东街今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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