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6. 缺兵少将，漏洞百出：1918年3月英军应对德军攻势的准备工作
作者：Kagohl 3。
看过上一篇的读者或许还记得，德军突击师部副官鲁道夫宾丁中尉在家信中说了一句：“组织工作确实做得很好，但想想也知道，保密是不可能的。在布鲁塞尔，连小孩儿都知道，进攻的日期是3月21日”。你们或许会问，那既然比利时占领区的小娃娃都知道德军的进攻时间，难道他英国人就不知道？
事实上，英国人确实已经有所耳闻。早在1918年1月，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黑格元帅（
Douglas Haig
）和帝国总参谋长威廉.罗伯逊爵士（
William Robertson
）就多次警告 *** ，德国人很可能在筹备一场迫在眉睫的大规模攻势，要求 *** 尽快加强西线兵力以作应对。而以首相大卫.劳合乔治（
David Lloyd George
）为首的战时内阁却认为，那条战线已经牺牲了本国太多性命，故而无意继续投入部队。
相反，劳合乔治要求在巴勒斯坦发动一场大范围的“余兴”攻势，至于西线，守住即可（以他为首的高层英国高层不肯承认在过去的三年里面，他们所鼓吹的“把战争引向东方”，发动的巴勒斯坦战役，美索不达米亚战役，加里波利战役，东非战役，萨洛尼卡战役，如今在战略意义上全都失败了）。他下决心将大部分后备兵力留在英国国内，原因之一是担心爱尔兰叛乱，但更主要的目的是想阻止黑格继续他该死的人肉冲锋。西线惊人的战损一直让劳合乔治头疼不已，他希望通过控制黑格的兵力，迫使他采取守势，以保全更多人的生命。此举导致诸将与首相发生激烈的争执，并以罗伯逊总参谋长的解职而告终。
图1:道格拉斯.黑格
图2:威廉.罗宾逊
不过，战时内阁看起来都在反对西线将领的意见，但并非真的毫无察觉：1918年2月下旬，伦敦方面的战时内阁就收到过两份报告，内容令人不安，不过他们仍在怀疑敌人是否会发动攻击。两份报告，一份来自英国皇家飞行队，他们在该月针对法国战区实施了数起侦察行动，发现圣康坦（
St. Quentin
）附近的德军在建设大量的交通线路，说明这里很可能会受到大规模袭击；另一份来自法国总理克列孟梭提供的缴获的德军文件，文件显示德军进攻的日期有可能是3月10日，因为有人听到威廉皇储讲述他的行程安排，3月20日将前往加来，而4月15日将前往巴黎。
在收到那两份报告之后，过了几天，英国作战部部长（
Director of Military Operations
）、少将弗雷德里克巴顿.莫里斯（
Frederick Barton Maurice
）爵士也收到了一份报告。他亲自通知内阁：德军将在3月中旬发动进攻，目标极有可能就是英军战线。“他们还觉得敌人会打意大利，”莫里斯后来在日记中不无辛辣地讽刺道，“就因为没听到多少风声。”
图3:弗雷德里克.巴顿.莫里斯
黑格元帅对这些消息则是毫不怀疑，并在3月2日指示麾下诸将“尽快做好准备，迎接敌人旷日持久的大规模进攻”。黑格巡视了三个集团军，十分满意：“我现在只怕敌人意识到我军的强大，不愿不惜血本来发动攻击。”（这段话就纯属吹牛了）。3月3日，黑格获悉德军在西线拥有182个师。“从部队的调动及俘虏的口供来看，”他在日记的记述中加了下划线，“敌军必将在本月发起一场大规模进攻。”
作战部长莫里斯对黑格的意见亦是相当赞同，认为敌人不久就会发动攻击，目标是康布雷（
Cambrai
）战线。3月4日，他向新任帝国总参谋长亨利威尔逊（
Henry Wilson
）将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称：在他看来，此事已无可置疑。而威尔逊却回复称，他并不担心康布雷－圣康坦一线会有问题，因为那里已经满目疮痍，而且还有一条索姆河挡路。当晚，莫里斯写道：“敌军行动的迹象已经暴露了其意图：他们准备攻击的位置正是法军与我军的接合点，德军一贯喜欢从那儿下手，而且那里通往巴黎。”次日早晨，他的不断警告总算对战时内阁产生了一些效果，尽管劳合乔治还有些犹疑，但内阁成员们——莫里斯讽刺道——“终于开始考虑敌军来袭的事情了。”
伦敦方面的醒悟在陆军部也有所反映，陆军大臣爱德华.斯坦利（
Edward Stanley
，第17代德比伯爵）在3月4日这天给黑格写信道：“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敌军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发动进攻，目标是你的防线，尤其是高夫把守的那一段。对于高夫其人，我的看法你也知道。（三个月之前，斯坦利曾提醒黑格，伦敦有许多人将1917年在伊普尔的失利归咎于高夫。）当然，我本人并不了解他的作战能力；不过，从军政各个方面的表现来看，他的部队对他并不信任。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秋，将领不得军心，非同小可。我相信，首相也跟你谈过这个话题……如果你个人恰好也对他不放心，那么我希望通过这道不明确的命令……给你提供一个台阶，假如你想做出某些变动，会更方便一些…...”（
作者：德军都要杀过来了还在这内斗，属于是难绷
）
图4:爱德华.斯坦利
黑格元帅对这种屁话根本不听，他知道这些对于第5集团军司令高夫将军的负面说法毫无依据，事实上这位47岁的将领在部下之中颇有好评，他们都认为高夫能够理解他们在堑壕蹲守的辛苦。信件中这些言论基本都是自由党成员的蓄意抹黑，因为高夫将军在1914年宁可辞职不干也不愿意对起义的北爱尔兰志愿军同胞挥舞屠刀，所以让这些 *** 的政客怀恨在心。这份信件寄出两天后，黑格例行巡视了第5集团军的各个防守地段，之一站就是第3军，情况不容乐观：那里只有三个师把守，虽然阵线的大部分地区都有河流、沼泽形成拱卫，但毕竟范围太广，兵力远远不够。“总体而言，我对这个阵地很不满意。”黑格写道，并从另一集团军中抽调了一个师，命其南下驰援自己的爱将高夫。而第18军也很让黑格担心，该部队的防备组织得很好，各方面也考虑得周全，不过“他们太过想当然，以为敌人的行动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黑格的确心中忐忑，但他没有考虑过临阵换将，尤其是在如此的一场大战之前。况且，他理解高夫的难处——缺兵少将，他自己也为此所苦：“法军把一大片不设防的区域交给了高夫，他却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把守。”
图5:高夫将军的部队面对的压力颇大，自己却还要遭受 *** 政客们的侮辱，确实是令人难过
3月10日，黑格元帅下令在英国远征军每周新闻摘要上发布警告信息：“......阿拉斯-圣康坦地区迫在眉睫的（德国）攻势已经得到证实”。
到了1918年3月14日，劳合.乔治首相还是不愿意正视德军攻势的问题，忍无可忍的黑格元帅当天亲自乘船越过英吉利海峡前往伦敦，再一次当面向内阁发出警告；而首相却只是千方百计地让黑格承认“德军不会进攻”。已经知道德军企图的黑格自然不肯，于是首相便指责黑格曾表示过，德军的目标只是英军防线中的一小段。“我从没那么讲过！”黑格怒不可遏地反驳道。
首相很不讲理的反问道：“如果你是德国将军，你会攻击吗？”而黑格则提高声音做出了回答：“德国在俄罗斯及中东方面取得胜利之后，军队及其领导人看来已经沉醉其中了；现在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无法预料。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以迎接一场狂风骤雨式的攻击，我们把守的阵线足足有50英里，因此需要兵员，十万火急。”
这次会面的双方都闹的很不愉快，而结合后来的历史来看，首相大人显然是没让黑格元帅对援兵的请求得到满足。一肚子火但却无可奈何的黑格只能继续督促麾下集团军加固防线以防不测。这一天有2位德军逃兵跑到了英国第18军的阵地，供出德军筹备了一场持续六个小时的炮击行动，但不知具体日期。这个消息更是加剧了英国远征军心头上的阴影。
带着忧虑的心情，黑格元帅迎来了1918年3月18日，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一，但这份宁静在他看来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兆罢了。此时的黑格已经与劳合.乔治有了很深的矛盾，后者随时可能将他革职，但黑格眼下担忧的不是自己的位置，而是自己的防线：当天早晨，英国地面观察员报告称，路面交通情况反常。他们观察到许多德军参谋部指挥车，还注意到有德国军官在观摩休伯特高夫（
Hubert Gough
）指挥的第5集团军阵地。缺兵少马的第5集团军被德国人这么盯着，黑格元帅只能说是一肚子苦水无处可倒。
图6:1918年3月，一辆德国军官座车与运送补给的德军马车一道前进
而在1917年5月就任法国陆军总司令的亨利.菲利普.贝当将军（法语：
Henri Philippe Pétain
）一样是忧心忡忡，就在黑格得知第5集团军被盯梢的八天前，德军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更换了一批新的无线电密码，贝当得知后敏锐的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法军杰出的密码专家乔治潘万上尉（
George Painvin
）在一位研究过无线电的纽约律师雨果伯特霍尔德（
Hugo Berthold
）的协助下成功破译了德军这套ADFGVX密码。这个突破使得法军能够有效破解德军的前线无线电信息，但关于德军进攻的时间目标依然只能猜测。谨慎的贝当将军坚信德军将会从自己这里实施凶狠的进攻以重新扑向巴黎，就像1914年马恩河战役那般。（以后人视角来看，贝当是多虑了，但在当时来看，小心一点总没错）
图7:贝当将军
图8:乔治.潘万
与贝当不同，黑格元帅则确信德军会针对自己实施攻击。法军在1917年那场春季攻势惨败之后，尚未恢复元气，黑格推测，鲁登道夫深谙用兵之道，一定会先从更难啃的骨头下口，而当自己这块“骨头”碎了后，才会轮到被重创不久的法国人这个“软柿子”（黑格想多了，鲁登道夫选择英军下手反而是因为觉得英国人比法国人好对付）。他现在对阿拉斯（
Arras
）颇为担心，因为这个位于法国北部加来海峡大区的港口市镇不仅是英国远征军的重要交通枢纽，也是他的防御阵地基石，一旦被德军突破，德国人就可以兵分两路侵袭沿海地区。至于北翼的伊普尔突出部一样不能忽视，因为这个战略要地是连接着敦刻尔克（
Dunkirk
）、加来（
Calais
）及布洛涅（
Boulogne
）这三座英吉利海峡重要港口的大门。总之，不管是阿拉斯完蛋还是伊普尔嗝屁，德军都可以把英国远征军撵回大海与鲨鱼合影，甚至是连撤回本土都成为绝望，所以黑格的担忧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图9:1918年春季，一队英国步兵路过一排正在操练的炮兵，他们不远处还停着1辆坦克。但黑格很清楚，阿拉斯的兵力无法有效迎接德军迫在眉睫的全面进攻
第5集团军司令高夫将军也知道自己的这点本钱压根没办法硬刚德军攻势，所以一再要求增加兵力，但黑格认为阿拉斯比圣康坦更加危险也更加重要，不想从这里抽出部队。不过黑格还是做了应急措施，由于和贝当一样对上司不放心，所以这两位早在1918年2月就私下约定：如果一方受到攻击，另一方就会立刻提供援助。而第5集团军的右翼正好与法国第6军相连，一旦情况危急，法军会施以援手。
1918年3月19日，为了预防德军攻势，英国工兵使用5694具李文斯毒气发射器打出了85吨光气，使得德军付出了1100人损失（其中250人死亡）的代价，然而德军在这段时期为了封锁英军交通线路和炮兵阵地实施了更加凶残的芥子气炮弹轰炸，仅1918年3月10日-16日就有6195名英法官兵被芥子气杀伤，而英国第3集团军在3月19日当天更是损失了5000人之多，其中500人全是中下级军官（德军在3月9日到3月19日前前后后发射了50万枚芥子气炮弹和光气炮弹，仅英军就有7223人死伤）。越来越阴郁的战争黑云和当天连续的降雨显然让黑格开心不起来，不过他还是与前来视察的英国军需大臣温斯顿.丘吉尔共进了午餐，丘吉尔在餐桌上表示他已得到战时内阁的批准，正在监督制造4000辆坦克应对西线战场。如果黑格对此有什么想法的话，我猜他想的是：这又不能解决我军的当下之急。
图10:德军“黄十字”炮弹装填的二氯二乙硫醚（芥子气）会导致受害者皮肤起泡溃烂和呼吸道出血肿胀甚至严重发炎
图11:德军“绿十字”炮弹装填的碳酰氯（光气）会导致受害者遭受化学性肺炎折磨并在1-24小时内因肺水肿而死
图12:1918年3月18日当天被德军毒弹轰炸杀死的英国士兵
晚餐过后，黑格元帅的参谋长赫伯特劳伦斯（
Herbert Lawrence
）送来了对俘虏的审问报告，表示德军很有可能在20日或21日发动攻击。黑格对此早有准备，向麾下各个炮兵连增添了1200枚炮弹（包含300枚毒气弹），而皇家航空队也在前线机场待命，但它们处于隐蔽状态，在战斗打响之前不会现身。
第5集团军司令高夫将军也做好了准备，他在当天给妻子的信中写道：“我预料，轰炸会在明天晚上开始，持续六至八个小时，直到21日，星期四，那时德军步兵就会出现……我们都很沉着，充满自信。一切已准备就绪”。第2伦敦军团（
2nd London Regiment
）的W.E.格雷（
W.E.Grey
）少校发现，3月19日晚上宁静得出奇，“午夜前的几个小时平静地流逝，战争中常见的嘈杂之声几不可闻。即将到来的春日带来芬芳与活力，弥漫于田野之中；料峭微寒的空气中尽是树木的清香，沁人心脾；枝头尚未长出绿叶，微风轻拂其间；而在战线的远处，唯有那树梢上方忽明忽灭的信号弹光亮刺破黑夜，昭示人们：这片美丽的大地仍处在战争之中，和平只是虚假的幻象。不过，总体而言，一切都预示着灾祸将至”。
这天下午，第5集团军的一名炮兵连长，后来的英国著名战争题材诗人赫伯特狄克斯.阿斯奎斯（
Herbert Asquith
）也觉得气氛安静的异常。“一名步兵在无人区边缘射杀了一只兔子，并将它拎了回来；这算是唯一的流血事件。德军阵线上及其后方，完全看不到一个人影。”不过据他推测，在那平静的景色之中，极有可能埋伏着一支炮兵部队，且拥有压倒性的火力。阿斯奎斯把炮手召集起来，让他们备好防毒手套，并在防毒面具的护镜上涂抹药剂，以防镜片模糊。
图13: 赫伯特狄克斯.阿斯奎斯
蒙特勒伊（
Montreuil
）的英国远征军总部，黑格写信给妻子：“眼下敌人来势汹汹，回国见你的事情，我认为推迟一周为宜。”黑格的儿子刚在四天之前出生，无法立刻回去见到妻儿，使他非常沮丧。“不过，战况如此，我确实应该留在这里。如今全军上下士气昂扬，只待敌人进攻。如果星期六，敌人攻来了，我却身在英格兰，那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闲话’呢。”
3月19日晚上21:00左右，第5集团军因雾气和黑夜而来的沉闷氛围被暂时打破：第62步兵师的突击部队在无人区抓来了几个德军俘虏，其中几人供认炮兵部队的轰炸将于凌晨4:40开始，而步兵可能将于早晨9:30出击（作者：但不是20日凌晨，而是21日凌晨）。几位俘虏显然知道自家炮兵的凶恶火力不长眼睛，紧张情绪溢于言表，要求英军尽快将他们遣送至后方。总部将消息下达给炮兵部队，众多炮兵连急忙向各个射击阵地开进——这一行动早在计划之内，并且经过演练。阿斯奎斯也收到了这一消息，上头还命令他销毁所有机密文件。他和上尉在防空洞的角落点燃了一堆樱桃木，将总部下发的海量文件付之一炬。
图14、15、16、17、18:阿斯奎斯连长预感的非常准确，德军为了米迦勒行动特意凑出了足足6608门野战炮、榴弹炮、加农炮和攻城炮，这在之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绝对是空前恐怖的打击力量
3月20日，一只德军观察气球“不小心”断了线并飘到法军战线，法军将其击落后缴获了几份文件，其中一份显示德军将于26日对兰斯地区实施攻击。这其实是德军为了混淆英法军队视听摆的迷魂阵，但性格谨慎的贝当将军对此很当一回事，而高夫则坚信攻击就在几个小时之后，目标就是他自己。当天下午，他给麾下将领们发出了一条简洁的命令：“准备迎击。”
高夫将军的得力参谋人员，刚到而立之年的保罗梅兹中士（
Paul Lucien Maze
，一位决定效力英国陆军的法国人，后来的法国杰出画家，被誉为“最后的后印象派大师”，在一战时期为丘吉尔教授过美术技巧，其母亲资助过法国点彩画派代表人物卡米耶毕沙罗与野兽派绘画代表人物劳尔杜飞）主动请缨巡视第5集团军，将堑壕、炮台及战略地形绘制成图纸。此外，他还要视察各军、师、营、连指挥部，收集信息，了解将士们的想法。梅兹在20日晚上将工作成果汇报给了高夫将军，他谈到“暴风雨或可在黑夜之中掩护我军”，话音刚落， *** 响了起来。高夫接起 *** ，话筒那边是第5集团军参谋长劳伦斯将军的声音。高夫在 *** 里要求出动他的两个后备师加强防御，劳伦斯却开始给他“上课，谈论伟大军事家的用兵之道”，甚至“像猫一样在 *** 那头叫个不停”，高夫对此尤为恼火，最终忍无可忍，撕破脸皮吼道：“只要能在我的战区里拖得住那群 *** ，我就要战斗到底！再见！晚安！”然后转向梅兹，让他第二天早晨再来继续汇报。
图19:保罗.梅兹
可以说，为了应对米迦勒行动，英国人确实是提前做了功课。然而，双方之间残酷的差距不是靠获取了一些情报就能弥补的。首先还请恕作者我用“文明”的语言“问候”劳合.乔治的祖宗十八辈，这个私欲膨胀的政客听从了法国盟友的“好建议”，大手一挥玩微操，修改了英法联军的防区分布。纸面数据上面来看，法国人似乎一直在吃亏，450公里的防线法国人要负责350公里，而英国人只需要负责100公里。于是现在重新分配之后，英国人要负责南索姆河的战线。但事实上，英军的防线大多是索姆河，帕斯尚尔，阿拉斯这些热点地区，法国人的战线则相对平静。而重新分配之后，法国人是压力小了，本就不轻松的英国人却将面对德国在西线一半的大军。（英国官兵：首相大人，我谢谢你十八辈祖宗）
此外，劳合.乔治把大量部队留在国内的做法看起来是为了防止黑格元帅继续人海战术，但这也导致黑格无法及时补充1917年的严重损失，只能削减师旅兵力以增加这些作战单位的数量应对局势。而他指派的新任帝国总参谋长亨利.威尔逊向来唯命是从，不仅分割了黑格的指挥权，还加剧了英军内部的分裂。
图20:劳合.乔治在英军1918年3月21日的惨败中难辞其咎
由于劳合.乔治不愿意增兵，英国远征军只能根据法国和德国陆军在战争早期的模式对部队进行改组，将每个师的兵力从12个营削减到了9个营，同时解散了相当一部分二线营和新兵营给老兵部队让路。到1918年3月，英国远征军一个步兵师在满编情况下拥有11800人，3670匹骡马，84门火炮，208挺轻重机枪，然而同期的德军突击师满编拥有16000人，4300匹骡马和296挺轻重机枪。德军突击师火炮数量与英国步兵师持平，但重型火炮在里面的比例增加，其麾下步兵团还会得到额外的步兵炮的增援。此外，英国步兵师麾下的营理论上满编1000人，但由于疾病和战损，有一些甚至没凑够500人。
图21、22:1918年3月，德军突击师均配备有108挺MG-08重机枪和188挺MG-08/15轻机枪，德军在该月的新版本军规中明文表示：“机枪不再是辅助装备，而是和步枪同等重要的主武器”
图23、24、25:1918年3月，德军突击师均编组了一个步兵炮兵营，装备有12门15厘米榴弹炮 21厘米榴弹炮 10厘米加农炮
而从1916年凡尔登战役开始到1917年德军反击康布雷坦克进攻战之前，英国远征军有很长时间没有像法国盟友那样直面过德军大规模攻击，防御战经验很是欠缺，所以第5集团军在1917年冬天修筑圣康坦防线时借鉴了德军的弹性防御战术。但这些可以大大加强英军防御力的工作却被各种问题所困扰。首先就是困扰高夫将军的人力问题，他的部队在1916年索姆河战役和1917年帕斯尚尔战役中损失惨重，还一直得不到补充，向黑格申请的援兵也得不到同意；到1918年3月，他麾下为12个步兵师、3个骑兵师、1650门炮、119辆坦克和357架飞机，总兵力只有可怜的17.5万人，而这点兵却要守卫着从古泽库尔到巴里西斯那道68公里宽度的战线，平均一个师要守着6.75公里，或者说，是一公里战线只有2573人守卫，只有半个团的规模。
负责保卫阿拉斯南端到康布雷突出部一线的第3集团军情况好一些，有18个师可用，总计33万人。该部队负责的战线有45公里宽度，平均一公里就有7333人守着，比第5集团军强出一截子。但要命的是，这两个集团军加起来也不过拥有2686门火炮支援，当面德军却总计拥有10820门火炮，德军炮兵对英军炮兵的数量优势达到了惊人的4.11:1，可以说是胜券在握。而且两个集团军的35个师实际把守防线加起来有113公里，其兵力被极大的稀释，平均下来相当于一公里只有4469人和23门火炮负责防御，而我在上一篇提到过，德军在75公里宽度的主攻区域集结了56个步兵师，总计84万人，如果把火炮算上的话，主攻地段平均一公里英军防线就会遭到11200人和144门火炮的攻击，可以说德军在这个角度上占据的人力优势和火炮优势分别达到了2.5:1和6.2:1，按照某位黄埔校长的话来说就是“优势在我”。
图26:为了应对德军攻势，黑格和高夫提前增加了各个炮兵连的弹药量并对他们进行了战前训练，但德军炮兵规模对他们的碾压性优势是令人绝望的
由于损失得不到及时弥补导致的士气跌落，再加上开春以来的降雨和积雪融化，使得第5集团军的阵地构筑工作并不到位。事实上，该部和第3集团军的新阵地大多是索姆河战役期间的遗迹和德军在1917年2月战略大撤退后留下来的旧址，而法军在这些地方的新工事修筑质量非常糟糕，基本算是不设防，所以很多工作只能从头干起。然而第5集团军官兵没有足够士气完成这些工作，所以该部各个火力支撑点之间没有足够的交通壕，后方弹药贮存点，预备队集结点等还处于半露天状态。高夫对此也很无奈，因为他真的是没有足够的人力可用。第51（高地）师的一名军官就写道：“1917年......在萧瑟的气氛中结束。西部战线的大多数师一直在持续参与进攻行动......都已筋疲力尽......并被削弱了”。在这些负面buff的影响下，第5集团军的弹性防御阵地完工率令人堪忧，其警戒区的火力点和简易堡垒之间有不少会被轻易渗透的漏洞，而预备队所在的后方区域也没怎么建设。
图27:1918年3月英军的一处重型火炮弹丸储存点，可以看到这里没遮没拦，不存在像样的保护措施
图28、29:正在修理堑壕和使用潜望镜观察外界环境的英军，但直到开战的那一刻他们也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
可以说，由于惨重的战斗伤亡和可笑的内讧，英国远征军对于德军攻势的准备工作是各种不足，他们既没有足够人力稳住战线，也没有足够的火炮反击回去，更没有足够坚固的阵地应对德军炮兵。现在，英国第3、5集团军实际可出动的23个师将要在阿拉斯-费拉尔一线那道69公里宽度的防线直接面对得到上万门大炮支援的56个德军进攻师，纵使学习了弹性防御战术，也极难弥补如此之大的兵力差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