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自儒家有,心从弱岁疲:浅谈儒法观念的结合与西汉中期政治形势
引言
法家的衰落始于汉武帝。元光元年,董仲舒主张“推明孔氏,抑黜百家”,建议办太学、举茂材孝廉,汉武帝全部接纳,儒家在名义上取得了独尊的地位。但武帝本是“内多欲而外施仁义”的人物,在施政的过程中,反而更加倚重桑弘羊、张汤、杜周等法家式的官员。
武帝一朝,儒家名义上取得独尊地位,影响开始上升,但法家仍有势力儒家与法家的斗争是客观存在的。武帝死后,儒法矛盾公开化,这在“盐铁会议”上表现出来。
一、尊儒与抑儒
武帝向以独尊儒术而著称,但也就是在武帝一朝,儒生被迫害的举动却屡屡发生,而且,由于打击之严厉,尊贵如诸侯王亦不得幸免。献王刘德的死和武帝有直接的关系,至于武帝为何要置刘德于死敌,这或许和刘德的儒学背景有关系。
《史记集解》记载:“孝武帝时,献王朝,被服造次必于仁义。问以五策,献王辄对无穷。”
献王在保存儒家古文经学方面有极大的贡献。刘德死于元光五年春,此前,据《资治通鉴》的记载,建元元年冬,武帝诏举贤良,董仲舒以贤良对策,主张罢百家独尊儒术,而随着景帝时“七国之乱”的平定,地方王国问题得的解决取到实质性的进展,中央集权进一步加强。
相应地,思想文化领域的统一也为统治者所重视,而“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的思想状况明显不能符合当时的统治要求,因此,“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也就势在必行了,此后,设太学、举孝廉也都是形成思想大一统,独尊儒术的举措。
然而,儒家一统局面的形成又至少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思想文化领域内部,儒学独尊,其他诸子百家被罢黜;其二,汉中央 *** 与地方诸侯王在儒学领域的竞争。河间献王刘德因为“修学好古,实事求是”而赢得了极高的社会声望,为人们所尊崇,但他“得书多,与汉朝等”,以文化中心自居,山东诸儒多从而游的状况一定会受到统治者的猜忌。
武帝打击儒家的举动包括一般儒生。在《盐铁论》一书中,贤良、文学大概属于儒家阵营,而大夫、丞相史大概属于法家阵营。都因“诽谤”武帝而被迫害的一类。因而颜异应该就是属于儒家,而颜异因许逆武帝而被诛杀,可以看作是武帝迫害儒家的另一个证据。
二、外儒内法
《史记·公孙弘列传》记载:(公孙)弘为人恢奇多闻,......。习文法吏事,而又缘饰以儒术。
武帝虽然提倡儒家,但只是在某些方面为我所用,公孙弘虽然是儒生,但他为天子所重用,主要还因为他“习文法吏事”,而他的儒学背景只起到“缘饰”作用,武帝真正器重的是既“明习文法”,而又会“以经术润饰吏事”的官吏,文法与经术都不可或缺,但文法为主,经术为次。
这也反映出武帝虽然名义上独尊儒术,实际上看重的是明习“文法”、精通“吏事”的法家之士,在武帝身上,儒家和法家的影响都有,但以法家为主。儒家的主张就是外施仁义,与之相对应的“内多欲”就是法家主张,这也可以基本反映出儒法两家对现实政治生活的影响,及各自的地位。
实际上,武帝对法家的认同是毋庸讳言的,主要体现在重用文吏上,武帝虽然爱好文学,但也仅仅局限于个人消遣方面,在真正处理政务时,还是依靠文吏,作为法家思想实践者的文吏,天然有一种娴熟政务又维护君主独裁的优势。
武帝时之杜周与此形成鲜明的对比,杜周这样说明法律的来源,当然,这么做并不是说,立法的合理性一点也没有但无疑,随意性增加了,权威性可能还会保持,皇权已经高于法律,法律虽能屈人之口,但未必能服人之心,最终的结果是文吏政治加强了。
《汉书·贡禹》记载:“武帝始临天下,尊贤用士,辟地广境数千里,自见功大威行,遂从者欲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变,使犯法者赎罪,入谷者补吏,是以天下套侈。”
夏侯胜为宣帝时人,而贡禹为元帝时人,两人都作为儒生批评汉武帝,但夏侯胜被杀,而贡禹却保全了性命,二者行为相同,经历不同,说明宣帝和元帝时期儒学的地位不同。宣帝“不甚儒学,立律”,所以此时法家仍可任人。但元帝“温仁善儒”,儒学影响强,对儒生的待遇好得多。
宣帝爱好刑名,重用文法吏,效慕武帝,因而“尊孝武庙为世宗庙”,这不必多言。值得注意的是,在追述武帝的功绩时,先武功而后文教,武功排在优先位置这符合武帝重法的倾向,而宣帝称赞这一事迹,则或可表明,宣帝和武帝一样是法家式的人物。
西汉中期与东汉时统治思想的不同,质言之,西汉中期仍为法家政治,而东汉儒家在政治领域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武帝时,虽重用酷吏,刑罚严酷,却能不拘一格,擢用人才,做官途径多种多样,各方面人才的涌现是武帝进行各项事业的保证,各种出身的人,只要有所专长,皆能有出头之日,这固然是因为武帝雄才大略,有知人之名和爱才之心,却也表明当时晋身仕途有多种途径,儒家之影响还有限,而所谓的“禄利之路”尚未被儒家垄断,而底层民众亦有致位公卿之可能。
盐铁会议发生于汉昭帝始元六年,此时距武帝“独尊儒术”已超过50年,在盐铁会议上,贤良文学与大夫的相互攻评所在多有,但这样直呼孔子的名讳为“孔丘”,仍然是一种很特殊的行为。在古代的知识阶层,直接称呼对方的“名”,是一种很失礼的做法,而对于孔子这样一个特定的人物,其不尊敬的程度又远较一般人为甚。
当然,在大夫看来,这样的批评并非没有根据“其首摄多端,迂时而不要也”。直呼孔子为“孔丘”,这样一个简单的小结亦可以从侧面反映出,作为儒家象征之孔子,其名称仍然多遭非议,因而,截止到昭帝始元六年,儒家尚未取得独尊的地位,至少在名义上是如此。
在盐铁会议上,儒法两家互相公评,儒家是迂腐的,却确也是高尚的;法家是现实的,却也有一些不近人情的方面,儒法两家代表于朝堂之上公开辩论,分庭抗礼,既表明了当时思想文化领域儒法两家大致不分伯仲的地位,同时也表明更高统治采纳统治思想时依违其间的游移态度。
学术思想是一回事,而现实政治是另一回事,学术思想被统治者采纳,进而在全社会发生影响,需要有一个过程种思想,只有被实践证明对统治阶级有利,思想与政治的融合才算完成。
三、“霸王道杂之”刍议
《汉书·元帝纪》记载:“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元帝柔仁好儒,因为看宣帝重用文法吏,用刑严酷,向宣帝提出多用儒生的建议,宣帝的回答是“霸王道杂之”。人们对“霸王道杂之”的内涵有着大致相同的理解,融合法家思想和儒家思想,德刑并施,具体实践层面,既要用文法吏,又要用儒生。
西汉前期基本是法家政治,这和“王道”根本联系不起来,因而不是“自有制度”。只有到武帝“独尊儒术”始,儒家在政治上才开始发生影响,但武帝时儒家的影响还不宜估计太大,即便是自武帝开始,“霸王道杂之”,但法家与儒家的分量是不同的,法家的比重大,儒家的比重小。
而宣帝之所以这样说,或许有一种“以古压今”的用意,这里的“纯”可以理解为:单纯、仅仅或全部之义。这或许是因为:自武帝设太学、立五经博士,儒学和做官联系起来了,当时儒家势力发展迅速,朝廷已有一大批有儒家背景的官员,也有一部分有法家背景的官员,时为太子的元帝因好儒而主张多用甚至全用儒生。
宣帝来自民间、谙熟吏制,认识到“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故而明确提出“霸王道杂之”,赋予“霸道存在的正当性,以期避免儒生垄断朝政的局面。但是,宣帝最终没有扭转这一趋势,也没有挽救法家学派走向灭亡的命运。
结语
西汉中期武帝独尊儒术后,儒家开始大盛,但是儒家在武帝一朝对现实政治的影响不宜估计太大,政治领域里法家和儒家此消彼长。实际上,武帝有打击儒生的举动,重用文法吏,即便任用儒生,也必是儒法兼修之人,而且更看重的是法家背景。
参考文献:
[1]司马迁.《史记》.
[2]班固.《汉书》.
[3]范晔.《后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