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的覆亡:清末70年的缩影
清末西力东侵,中国人遭遇到旷古未有的变局。凡遇旷古未有的变局,必有非常的手段,然后足以应付这种变局,这种手段肯定不是执掌政权的阶级能想出的。那要从何处发生呢?一是起自中等阶级,以旧有的文化为根底的,比如戊戌维新。二是以流传于下级社会中固有的革命思想为渊源,采取西洋文化,而建立成一种方案的,比如辛亥革命。
19世纪之末,瓜分之论,盛极一时。1899年,美国国务卿海约翰氏通牒英、俄、法、德、意、日六国,提出门户开放主义。其内容为:(一)各国对于中国所获得的利益范围或租借地域,或他项既得权利,彼此不相干涉。(二)各国范围内各港,对他国入港商品,都遵守中国现行海关税率,课税由中国征收。(三)各国范围内各港,对他国船舶所课入口税,不得较其本国船舶为高,铁路运费亦然。此时,俄国实为侵略者,侵占东三省。此时英国入侵南非,无暇顾及东方,就和德国订约,申明门户开放、领土保全之旨,各国都无异议。只有俄国人主张其适用仅限于英、德的势力范围。英国激励反对,不过德国对东方没那么看重,就承认俄国人的主张了。于是英国觉得在东方要和俄国相抗,非有更强力的外援不可,于是有了1902年的英、日同盟。
俄国亦联合法国,发表宣言,说如因第三国的侵略或中国的扰乱,两国利益受到侵害时,应当协力防卫。这时候,日本对于我国东北的利害当然最为关切,不过不敢贸然与俄国开战,于是有了满、韩交换的言论。大体上,日本承认俄国在东三省的权利,而俄人承认日本在韩国的权利。而俄国人此时很骄横,不肯承认日本人在韩国的权利,于是就有了1904年的日俄战争,俄国战败。俄国人放弃在韩国的权利,并且把库页岛北纬五十度以南的土地割让给日本。除租借地外,两国在东三省的军队都撒退,将其地交还中国。在中国承认的条件之下,将旅顺、大连湾转租与日本,并将东省铁路支线,自长春以下,让给日本。
中国如何能不承认?于是和日本订立《会议东三省事宜协议》,军用的安奉铁路,答应日本人改为商用铁路;合资开采鸭绿江左岸材木。当日俄战争时,英国乘机派兵入藏, *** 出走。英国人和班禅立约,开江孜、噶大克为商埠。非经英国许可, *** 的土地不得租、卖给外国人。铁路、道路、电线、矿产不得许给外国或外国人;一切入款、银钱、货物,不得抵押给外国或外国人。一切事情,都不受外国干涉,亦不许外国派官驻扎和驻兵。清 *** 得知后大吃一惊,不过与英人交涉无果。于1906年,订立《英藏续约》,承认《英藏条约》为附约,但声明所谓外国或外国人者,不包括中国或中国人在内而止。
在东北方面,中国拟向英国借款敷设新法铁路,日本人指为南满铁路的平行线。(东省铁路支线,俄国人让给日本的,日本人改其名为南满路),中国不得已作罢,但要求建造锦齐铁路时日本人不反对。中国因欲借英、美的款项,将锦齐铁路延长至瑗珲。日人又唆使俄国人出面反对,于是美国人有了满洲铁路中立的提议。其办法是:由各国共同借款给中国,由中国将东三省铁路赎回。在借款未还清前,由各国共同管理,禁止政治上、军事上的使用。不过日、俄两国对此均提出 *** 。这时候,因英、美两国欲伸张势力于东北而无所成,其结果反促成日、俄的联合。两国因此订立协约,声明维持满洲现状,现状被迫时,彼此互相商议。据说此约别有密约,俄国承认日本吞并韩国,而日本承认俄国在蒙、新方面的行动。此约立于1910年。果然,日本于其年即吞并韩,而俄人对蒙、新方面,也于其第二年提出强硬的要求,且迫胁中国承认了。
在庚子以前,还希冀清朝变法图强的,至庚子以后,国民就没了这种想法,激烈的主张革命,平和的也主张立宪,所要改革的不是政务而是政体了。革命的领导者孙中山先生,是生于南方,能承袭明末以来的民族革命思想,且能接受西方的民治主义的。他于1885年决定颠覆清朝,创建民国。1892年在澳门立兴中会。其后漫游欧、美,复决定兼采民生主义,而三民主义,于是完成。自1892年以来,孙中山屡举革命之帜。其时所利用的武力,主要的为会党,次之则想运动防军。不过防军思想多腐败,会党的思想和组织力,也不够用,因此屡举而无成。
自戊戌政变以后,新机大启,中国人士赴外国留学者渐多,因距离近省钱的原因,到日本去的很多。因此对朝政的失望,革命、立宪之论,盛极一时。1905年,中山先生乃赴日本,将兴中会改组为同盟会。革命团体至此,开始有中流以上的人士参加。中山先生说:“我至此,才希望革命之事,可以及身见其有成。”中流以上的人士,直接行动的力量,虽似不如下流社会,不过因其素居领导的地位,在宣传方面的力量,却和下流社会中人相去不可以道里计。革命的思潮,不久就弥漫全国了。一向主张保皇的康有为,在此时,则主张君主立宪。其弟子梁启超历年办报,在言论界最有权威。初主革命,后也改从其师的主张,在所办的《新民丛报》内,发挥其意见,和同盟会所出的《民报》,互相辩论,于是立宪、革命成为政治上的两大潮流。因对于清朝的失望,即内外臣工中,也有主张立宪的。
日俄战争而后,利用日以立宪而胜,俄以专制而败为口实,议论一时尤盛。清朝这时候,自己是并无主张的。于是于1906年,下诏预备立宪。数年后,察看情形,以定实行的期限。人民仍不满足。1908年,下诏定实行立宪之期为九年。这年冬天溥仪立,年幼载沣摄政,性甚昏庸。其弟载洵、载涛则恣意妄为。居 *** 首席的庆亲王则老耄而好贿,政局更形黑暗。人民屡请即行立宪,不许。1910年,号称为国会预备的资政院,也请求立宪,才勉强答应缩短期限,于三年后设立国会。不过以当时的政局,眼见得即使召集国会,亦无改善的希望,人民仍觉得灰心短气。而又因铁路国有问题和人民大起冲突。
此时的新军其知识已非旧时军队可比,其纪律和战斗力也远胜于会党。因革命党人的热心运动,新军中多有赞成革命的。1911年10月10日,即旧历辛亥八月十九日,革命军起事于武昌。清朝在无事时,满清亲贵专权,到危急时,仍不得不起用袁世凯。袁世凯并没有诚意扶持清朝,清人力尽势穷,遂不得不于1912年即中华民国元年二月十二日退位。沦陷了二百六十八年的中华,至此光复;且将数千年来的君主专制政体加以颠覆。自五口通商,我国民感觉时局的严重,奋起而图改革,至此不过七十年,而有如此的大成就,其成功,不可谓之不速了。